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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部分

吟肅然道:“臣等業已查實,嫪毐與太后兩私子已在亂軍中被殺。然山東六國傳聞紛紛:一說秦王派私兵趁亂殺死兩子,一說秦王自入雍城於大鄭宮密室摔死兩子。臣等追查傳聞根源,起於嫪毐亂黨中幾個老內侍。兩子已了,本事謂之虛。然惟一牽涉在於:能否對幾個未參戰而起流言的內侍,以流言攻訐王室問罪?如此而已。”

“可惡!”嬴政面色鐵青連連拍案,“此等罪孽之子若是活著,本王也會親自殺他!流言攻我,何所懼也!再說,依國法,兩子也是賜死。便是嬴政所為,何錯之有!”

“那,幾個內侍……”

良久默然,嬴政長吁一聲:“既非亂軍,放過也罷。”

“如此老臣稟報實事。”鐵面老廷尉依然平板的瘦臉卻猛然抽搐了一下,“經備細勘審一應在押亂黨,王城密宮坊兩內侍分頭供認:當年嫪毐去勢之日,乃文信侯府女掌事名莫胡者,持文信侯手令入宮,令密宮坊總管親自操持去勢,一操術內侍輔助;該操術內侍供認,只對嫪毐拔鬚洗面,便交女掌事莫胡密車帶走。此一也。其二,太后侍榻兩侍女供認:此前這女掌事莫胡也是奉文信侯命入梁山夏宮,將嫪毐巨陽之戲似乎有意透露給太后;此後數月,即有嫪毐入梁山。其三,嫪毐族侄供認:嫪毐乃寡婦清族侄,當年文信侯曾受寡婦清之託,允諾助其族侄入仕;後來,嫪毐持寡婦清烙印寬簡投奔文信侯,成為文信侯門客舍人。此三事盡有人證物證,足證嫪毐之發端皆由文信侯而起。茲事體大,老臣不敢不報。”

“……”聽著聽著,嬴政素來凌厲的目光變得一片茫然,良久愣怔不知所以。及至緩過神來,才見座中已經沒有了兩位老臣,只有趙高小心翼翼地站在燈影裡。

“小高子,你說,世間,還有可信之人麼……”嬴政的聲音飄忽得如同夢幻囈語,眼眶兀自流淌著淚水卻渾然不覺。精明機警的趙高第一次看見被他視作神聖一般的秦王如此痛楚如此可憐,一時慌得無所措手足,只匍匐在嬴政面前叩頭咚咚,君上,你索性打小高子一頓了……你你你,君上不能啊……

突然之間,嬴政一陣嘶聲大笑:“上天也上天,何如此戲弄我也!”森森大笑中爬起身來搖搖晃晃去了。趙高忙不迭跟出,卻見秦王夢遊般進了那片胡楊林,悄無聲息地晃悠著晃悠著。眼看霜霧漸濃寒涼襲人,趙高拿著皮裘卻不敢上前。漸漸地雄雞鳴了刁斗停了天色朦朧亮了,依舊踽踽獨行的嬴政卻頹然倒了。趙高一個箭步上前,二話不說便背起秦王飛回了寢宮。

呂不韋又住進了文信學宮。

漫遊在蘭池林下,一種無法言說的思緒淤塞心頭,已經年逾花甲的呂不韋第一次迷茫錯亂了。不是國事無著,不是權力萎縮,而是心底第一次沒有了那種坦蕩堅實,沒有了那種凜凜大義,沒有了那種敢於面對一切流言而只為自己景仰的大道奮然作為的勇氣。他實在不明白,久經滄桑後的自己如何竟能心血來潮,以那般愚蠢那般荒誕的方式來了卻那種淵源深遠的情事?自少時進入商道,呂不韋做任何事情都是謀定而後動的,二十餘年商旅運籌沒有失算過,二十年為政生涯也沒有失算過,如何偏偏失算於此等陰溝瑣事?當年,他的謀劃是:將嫪毐秘密送入趙姬宮闈,既可解趙姬少婦寡居之寂寞,亦可全寡婦清之託付,同時也解脫了自己不善此道的難堪,可謂一舉三得也。按說,秦國太后王后寡居後的種種情事歷來多發,既沒有一件成為朝野醜聞,更沒有一件發作為朝局亂象,找一個男子為太后之身的趙姬聊解飢渴,實在想不出有甚險象。然則,當年剛剛將嫪毐送進梁山夏宮不到一月,他便陡然有了一種不詳的預感!因由只有一個,嫪毐竟閃電般做了給事中,而那是他為嫪毐所謀算的最高官爵,只能發生在十年二十年之後。從此,突兀封賞接踵而至,非但這個嫪毐的權力瘋魔般膨脹,且連素來不問政事的趙姬也瘋魔般做起了攝政太后,結局竟是自己這個最要緊的顧命攝政大臣被束之高閣!事情一步步邪乎,他的心頭也一日日淤塞,以致沉甸甸淤積壓得他越來越喘不過氣來。每每夜半夢魘,無不是嫪毐趙姬在張牙舞爪,一身冷汗霍然坐起,便連聲兀自嘟噥匪夷所思也。然則不管多少次地覺得匪夷所思,呂不韋還是無數次的清醒地重新盤算了這件事的每一個細節,最終恍然理出了頭緒。說到底,他事先沒有謀算到這件事的三處紕漏:其一,趙姬對他的昔年情愫可謂深厚,一旦被他以“替身”方式冷落甚或拒絕,趙姬會生出何等異乎尋常之心?其二,嫪毐原本狂且之徒,對一個盛年寡居女子具有何等征服力,他根本沒有想過,便是想了也想不到。其三,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