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秦王狐疑反覆,起了……”卻又突然打住,只看著范雎不再說了。
一陣默然,范雎字斟句酌道:“老秦王秉性,只要功業有人撐持,做事倒是大器。當初殺白起,也是為了白起臨危不受命,實在說,內中並無私怨。我若不薦蔡澤便揚長而去,倒是當真有身危之患。目下有了蔡澤撐持,該當不會異常。”呂不韋思忖道:“雖則如此,卻也不能大意。與其讓此人神秘遊蕩,不若先發制人。”范雎眼睛頓時一亮:“你且說說。”待呂不韋低聲說罷,范雎便笑了:“謀人之道,不韋倒是通達。便是如此。”
當夜三更,一個楚商裝束的中年人便被“請”進了天計寓書房。
呂不韋板著臉沉聲問:“敢問足下,為何在我莊園內夜半遊蕩?”
“事出有因,先生見諒。”中年人操著一口魏國話不慌不忙笑道,“我乃大梁人氏,在荊楚做珠寶生意。三年前,一位大人在我店定製上等荊山玉佩九套,約定一年之期金玉兩清。此後,大人竟音信皆無。今夜初更,在下於南國酒社外,不意發見那位大人的緇車,便尾隨而來,尋思這是大人府邸,便欲與這位大人了清生意。不意緇車進莊,幾個彎道竟不知去向,在下便四處尋覓。既見先生,尚請見告:那位大人可是貴莊莊主?若能一見,了卻生意,在下當即便走。中也不中?”
“那位大人高名上姓?”
“大人密定生意,商家不得顯客官姓名。”
“我莊客人甚多,不知姓名如何查詢?”
“在下只請緇車主人一見便中。”
“密定生意,必有信物。足下若拿得出,在下便去請大人辨認。”
“中。”黃衫客思忖一陣,便從貼身皮袋中摸出一物雙手遞了過來,神態竟是十分恭謹。呂不韋將絲繩一提,此物便在銅燈下赫然閃爍出奇異的光芒,端詳之下,卻是一隻銘文交錯的黑色橢圓形玉璧。呂不韋慢悠悠地端詳著問:“玉璧銘文,是甚文字?”
黃衫客臉色頓時陰沉:“此乃大人定貨信物,先生不當問,在下不當說。”
“好,足下稍待,我這便去。”
“不中!”黃衫客目光一閃,“先生有詐,還我玉璧!”說話同時突然閃電般一個凌空飛身,呂不韋手中玉璧竟不翼而飛,黃衫客卻已經飛步到了門廳,兩側便有身影一齊飛出,堪堪左右夾住了黃衫客。“爾等何人!”黃衫客大吼一聲,一口短劍便閃電般橫掠左右身影。
“西乞休得無理。”隨著一聲咳嗽,鬚髮灰白的范雎從大屏後悠然走了出來。
黃衫客驟然收勢,目光瞥過便是深深一躬:“在下西乞木,參見應侯。”
“這般行徑,到此做甚?”
“在下奉命尋覓應侯,有要事稟報。”
呂不韋笑道:“書房清淨無人,範兄便在這裡與客官盤桓。我去安頓酒菜。”范雎多經密事,知道這是呂不韋的以防萬一之想,便打消了要將西乞木帶到自己小庭院的念頭,說聲你隨我來,便帶著西乞進了大屏後的書房密室。
四更時分,呂不韋吩咐家老請范雎與客人小酌,家老卻來稟報說書房裡已經無人,先生的小庭院也黑燈了。正在此時,隱蔽在書房外胡楊林中的執事也來稟報,說客人已經走了,先生獨自在湖邊轉悠了一陣便回小院去了。呂不韋疲累已極,一時來不及多想,倒頭在榻便是鼾聲大起。直到將近午時,呂不韋才被家老喚醒,說先生在天計寓茅亭下備了酒席正在等他。呂不韋連忙離榻冷水沐浴了一番,便散發大袖來到了茅亭之下。
范雎在亭廊下拱手笑道:“今日反客為主,不韋嚐嚐我大梁風味。”
呂不韋入亭一看,偌大石案上幾色大梁名菜分外齊整:麋鹿燉、鼎方肉、大河鯉、藿菜羹、舂麵餅,還有一大盤金燦燦的米飯糰、兩桶大梁老酒,名貴與家常兼具,竟是分外誘人。呂不韋不禁恍然笑道:“大梁酒肆廚藝精湛,在陳城大大有名,我倒是忘記了請範兄前去一了鄉情,慚愧慚愧。”范雎哈哈大笑:“我何有如此周章?這是大梁酒肆送來的。”
“噢,那個‘中不中’,他沒走?”
“此時定然走了。”范雎笑道,“此人也是奇特,分明一個老秦人,平日也是頗木訥一個人,昨夜卻是一口純正大梁話,且辯才赳赳,實在令人揣摩不透。”
“如此說來,此人便是秦國黑冰臺了。”
“噫!你知道黑冰臺?”
“商旅道人人皆知。”呂不韋坐進了石案前,“黑冰臺頗多奇能異士,出道之初,山東大商很是震驚,紛紛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