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的銀兩,幾乎都是華清泉向吝嗇成性的石高野求來的,敬重華清泉的人漸漸多了起來,不再傳些胡亂難聽的話。
甚至還有人說,幸好石高野晚年有華清泉待在身邊,用著他的名義做些好事,要不然以石高野為富不仁,長年欺凌善良的行為,他死後一定下地獄的。
從這一般人的品評就明白,常人對華清泉品格的認定,遠遠超過石高野,就連在石府裡,僕役一聽到泉少爺這三個字,也是敬重萬分,若是耳聞外面的人說一句什麼男寵的,還會氣得跟外人拼命。
每年一次的觀音菩薩生日,華清泉總會求石高野,說他要去辛家那地方的觀音寺廟上香。
他是從辛家那裡被找進石府,那裡的觀音廟是附近百姓的信仰中心,雖跟石家離了一大段的距離,從石家算起,到那裡的距離起碼中間還有三間觀音廟,但是華清泉每年必定到那間觀音寺上香拜拜。
這已經成了慣例,石高野也只好同意。
石高野不知,這間觀音廟對華清泉有很重要的意義,當年他就是在這裡拜觀音時,辛漢宕在那一天憐愛了他。
雖然他只是將他當成了瀉慾的工具,但是兩人情緣從這裡開始卻是不爭的事實,往事苦多於樂,他也不知辛漢宕現今人在那裡,也沒有人可以問起,但是他總是在這一日來拜觀音,默默祈求辛漢宕平安無事。
他內心裡無法說出的悲願,那些既痛苦又難過的往事,還有自己這一生只是石高野的禁臠,永遠也不可能有機會逃脫,這些不能與別人談及的種種壓抑與痛苦,都在他雙手默禱裡平靜下來。
石高野往年絕不會任由著他一個人出外,但是這一年來,石高野老得很快,身子容易疲倦,他原本要陪他出來,卻因為累了,叫石總管陪著他出來。
他坐著轎子,起轎時,石總管扶他上轎,低聲的道:「泉少爺,九年前辛總管帶著他家少爺走,雖不知是死是活,但是據說,這一兩年來,有人託了銀兩,還給了當初借銀子給辛家的人。」
辛家的事,一直是石高野注意的重點,這些年來,他從來沒有放棄過這方面的監測,他雖將辛漢宕打得要死不活,也不相信辛漢宕會活著,但是他仍要總管秘密注意著有關辛家的事情,所以石總管才知這些事。
華清泉一顫,他是石總管找進石家的,當初也是石總管安排辛漢宕與他歡好,取得金丹銀液,他跟辛漢宕之間的事,石總管十分清楚,他在九年後傳達了這訊息,大概也是為了報答契約那一件事。
轎簾一垂下來,華清泉就忍不住哭了,這些年來沒有訊息的人終於有了訊息,他也終於知道自己心頭最掛念的人不再生死不明,應該是好端端的活著,才能還那些銀兩,心頭大石總算落了地。
雖然流了淚,他卻趕緊擦乾了淚,若是讓石高野得知他還在為辛漢宕落淚,就算天涯海角,石高野也會找出辛漢宕將他害死。
觀音寺已經到了,他下了轎,臉上神色已經回覆正常,他是這附近有名的善人,每年必定捐錢修寺,也常以寺中的名義救濟貧民,寺中住持一見他來了,立刻就迎上去,說了幾句吉祥的話。
華清泉被迎進寺中,為了不讓自己的美色多惹是非,也為了不讓石高野妒心大發,他拜的地方是佛堂內寺,與外面信徒就是不同。
他跪了下來,誠心誠意地感謝菩薩保祐他心中掛意的人無事,拜完後,他在後面的池塘多走了幾步。
已經好幾年,他沒有一個人獨自的散過步了,石高野總是監看著他,對他亦步亦趨,他今天才終於有放鬆的感覺。
他隨意散步著,今天是觀音壽辰,後面的魚池跑來了許多小孩正在遊玩,也有香客走動,十分熱鬧。
有人就坐在魚池前,他的左腳瘸壞,身形怪異,好像連骨頭也長得不太正,身邊拄了根枴杖。
他低著頭,華清泉以為他是趁著觀音參拜人多,來此討生活的老乞丐,他善心大發,丟了幾文錢在他身前。
才走了幾步,卻聽到後面沙啞的聲音道:「慢著,公子,我不是乞丐。」
華清泉停步下來,倒轉回頭,卻嚇得倒抽口氣,對方臉上帶著三條傷疤,一條從右邊橫過左方,另外一條則整個掃到頸部去,另外一條較小,但也從左耳狠狠的畫下,他雖不致於面容扭曲,卻看起來十分可怕。
華清泉膽怯了,他退了好幾步,那人停住腳步,沒再逼前,可能也知自己面容十分駭人,他雖拄著枴子,卻仍身形矯健,他將那幾文錢放在華清泉的腳旁,快步的離去。 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