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月加快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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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俞湛的永康醫館接診的最後一日。
最後一位患者是個七八歲的小男孩,他摔斷了胳膊,每日自己過來就診。俞湛為他最後換藥一次,再將湯藥遞給他,親眼看著他喝光,最後喂他一粒糖。
他付了最後的租金,含笑辭過房主,一身翠竹青衣,揹著藥匣離開。
他穿過長長的街道,正是傍晚時分,許多孩童追逐嬉鬧,見了他,都笑著喊俞大夫,與他打招呼。他微笑著一一與他們頷首。即使,他並不認識這群孩童。
今兒個是廟會的日子。他如常往蓮花寺去上香。
沈茴對他說的話,忽地迴響在耳畔。
“俞湛,你說你不想如趙伯伯那般做一介神醫,更想在有限的人生去救助更多的尋常百姓。可一個人的力量總是有限的,你可有想過開醫堂?若你一人可救千人,你教十人,便可救萬人。你教千人,便可救百萬人。”
開醫堂?
俞湛以前未想過。聽了沈茴的說辭,他猶豫了幾日,接受了這個主意。
來他的醫堂學醫的人,大多都是些無親無故的可憐姑娘。他也不是很清楚沈茴從哪裡尋來這麼多乞討的小姑娘們。當然了,學堂裡的人並非全是女子,也有少數的男子,或體弱,或只是單純地想學醫。
俞湛望著將要落山的日暉,想著自己該如何教出更多的醫者。
晚風吹來海棠若有似無的淺香。
俞湛駐足側身,凝望身側路邊栽種的海棠林。
沈茴在宮中種了許多海棠,不知怎麼的,宮外京都也開始紛紛效仿,如今整個都城隨處可見海棠。
俞湛探手,抬起海棠枝上一朵海棠,閤眼輕嗅。
——她身上近日來也總有這種淺香。
俞湛睜開眼睛,望著指間海棠片刻,緩緩放下手來,繼續往蓮花寺去。
平日人並不多的蓮花寺今日卻很多人,熱熱鬧鬧。俞湛恍然,原來今日是中秋。他如往常那般拜過佛陀,添了香火,再在香火簿上寫下“長命百歲”四個字。
厚厚的香火簿上,每一頁都是這四個字。
熟識他的老和尚念一句“阿彌陀佛”,慈眉善目開口:“寺中合歡樹很是靈驗。多少善男信女會於各種佳節,將紅綢高拋。俞大夫至今未婚娶,不若為自己丟擲一道善緣。”
俞湛本想拒絕。猶豫之後,他含笑應下,去了一旁的領綢處排隊。在他前面有長長的隊伍,或成雙成對,或心懷祈盼。
俞湛排了很久,終於走到桌前。
年歲不大的小和尚,笑著給他遞筆。
紅綢上,有人將自己和心上人的名字寫在一起,有人寫下求姻緣的詞語。
俞湛握筆,在紅綢上寫下一個“回”字。
回,是沈茴的茴;亦是裴徊光的徊。
俞湛拿著紅綢,去了合歡樹,在身旁人群的歡笑聲中,虔誠地將紅綢高拋。他向後退,長久凝望隨風吹動的紅綢。
願,她和她的心上人琴瑟調和死生契闊。
早已有之的情愫深藏心底,不移不忘。
若有朝一日她回頭,會發現他一直在身後。
可俞湛更希望他的守候是一場空等。因為他不願意她受情傷不願意她難過,盼著她在她與心上人的愛情中永遠甜如餞。
俞湛轉身,歸家準備明日的授課。明日是醫堂開課的第一日。
餘生,他將全部心血放在醫堂授課,嘔心瀝血。
裴徊光曾尋過俞湛,跟他要了這些年沈茴的藥方,也要了那壇浸泡木珠的藥。裴徊光詢問俞湛沈茴的病與藥,俞湛一一作答,那是俞湛頭一次驚訝發現裴徊光的耐心。待裴徊光深夜離去,他悵然暗道一聲——怪不得。
後來大約過了半年,俞湛再給沈茴請平安脈時,不見她腕上的手串,卻聞到她身上熟悉的藥味兒。那是他花了三載心血研出的藥,他對這個味道太熟悉了。
俞湛瞭然。
自那之後,俞湛藉口醫堂繁忙,七八日才會去給沈茴診脈一次。每每他對沈茴的藥方做了更改,或者又研了新藥,也不親自送去給沈茴,反而是交給裴徊光。
俞湛的語氣總是溫潤平和:“新研了藥,拿來給掌印看看可有改善的地方。”
偶爾,裴徊光會和他一起討論。
俞湛會頷首說好,贊裴徊光的藥方。他又總是說:“煩勞掌印改進之後再送去給太后。”
裴徊光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