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珖微怔,有些意外地望了她一眼。
沈茴還以為自己說錯話了,悄悄將目光移開。可她說的是真心話——他一身紅衣的樣子好耀目,忽然在她心裡燎灼了一下。
她很快就不能胡思亂想了,因為繡著龍鳳呈祥的正紅床幔落了下來。燭光隔著床幔照進來,視線裡也是大喜的紅色。
當衛珖握住沈茴的手時,沈茴的心跳忽地開始跳得好快。她咬唇,在心裡狠狠地罵自己——沈茴啊沈茴你能不能有點出息,才只是牽牽手而已,你臉紅心跳緊張什麼呀!不可以這樣笨!
她抬起眼睛望過去,紅色的視線裡,她看見衛珖垂著眼視線落在她的手上。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了。
沈茴一瞬間回憶了很多小時候的事情。她三歲的時候,正被病痛折磨的某一日懷光哥哥神明般忽然出現。從那之後,懷光哥哥時不時會出現,每次都給她帶裹著糖的藥,還會給她講故事。再後來,她慢慢長大,他來的次數越來越少。現在她才明白這些年他是多忙……
衛珖將輕吻落在沈茴的指背,她所有的思緒頓時收回。她的指尖兒不受控制地顫了一下,衛珖感覺到了,抬起眼睛望過來。
沈茴懊惱地覺得自己表現得實在是太差了,分明她提前照著小冊子學過的!不可以這樣笨拙了!她鼓起勇氣湊過去,輕啄一下他的唇角。
即使沒有鏡子,沈茴也曉得自己的臉必然紅透。她心想帳內暖紅,許是能遮她泛紅的臉。她又怕藏不住,只好低著頭,慢慢往前挪,將臉埋在他的懷裡。
衛珖摸摸她的頭,解衣握足搭在肩上欺身而入。知沈茴是初次,他稍微克制了一下,可還是將她弄疼了。她紅著眼睛斷斷續續地一會兒喊他哥哥一會兒又喚懷光哥哥,嗚咽間吐出一個疼字。
他便停了。
他將沈茴擁在懷裡,安慰地一遍遍輕撫她微顫的脊背。他溫聲低語:“上次給你講的故事還沒講完。”
沈茴哽咽著點頭,稀裡糊塗地說:“哥哥講到狐妖走了,和尚日日在樹下枯等……”
“狐妖走了之後和尚日日誦經,可經文裡是她的名字,佛陀的笑容裡也是她的面孔。”衛珖喉間微滾,他還在她的身體裡,他不得不瘋狂剋制一下,才能用溫柔平和的語氣給她講故事,“他想去找狐妖,卻不知她在何處。有一日暴雪,他立在樹下忽然明白他僧衣在身的等待並不虔誠。既已背佛,不能叛她。他還俗後在他與狐妖初遇的地方支了間茶水攤,等她歸。”
沈茴從小到大聽衛珖講了許多個故事,她總是認真地聽。可是這一回,她不可能不走神。
她不想聽故事了。她拉住衛珖的手,在他懷裡小聲地說:“我、我緩過來了……應該可以了……”
他靠過去親吻她的眼睛。他在她的身體裡,近得再也不能再近的距離。
完整的他。
後來,有一次衛珖無意間聽見沈茴小聲嘟囔的一句“真醜”。他起先沒明白她說的是什麼醜,許久許久之後,他才反應明白。
——因為她再也沒有攥著他睡著。
原來她是真的那麼喜歡小白軟。
衛珖認真思考了一下要不要再動動刀子割成她喜歡的模樣,最後被沈茴阻止了。
“也挺好的。也沒那麼醜。真的。是你聽錯了,我上次說的不是‘真醜’,是‘真好’。”沈茴乖乖地眨眨眼,像個誠實的乖孩子。
衛珖總覺得她這話說得勉勉強強。
還好,兩個人床笫之間的玩法向來多。她有時候喜歡小玩具,他便用玩具陪她玩。
她歡喜便好。
轉眼入了冬,瑞雪裹著京都。一場雪接著一場雪地降落,不過雖然雪多,今年的冬天卻比往年要暖一些。在一場又一場的雪後,迎來了新歲。
難得一個萬里無雲的好天氣,沈茴穿著毛茸茸的紅色斗篷,騎著踩雪沿著紅色的宮牆小跑著。
沈鳴玉在她身邊,騎著另外一匹黑色的馬。
踩雪很溫柔,沈鳴玉的黑馬卻是個烈性子。這兩匹馬,是沈霆給她們兩個置辦的。
衛珖站在逢霄亭,遙遙望著紅牆雪白下的沈茴。望見她巧笑嫣然的眉眼,他的眉宇間之間便也染上幾許不可能給予旁人的溫柔。
她可以吹風可以騎馬,可以做許多以前不能做的事情。她再也不需要用那種羨慕的目光望著沈鳴玉。
她不可以羨慕別人,別人有的她也要有,別人可以做的事情她也可以。她羨慕別人,會讓他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