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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形銷骨立,風吹得倒。

那時候,我剛剛可以歪歪扭扭地走路。他們已經知道我愛發呆了,但他們都不知道我可以連滾帶爬地走得很快,只要楚葉一個不小心,我就會甩脫她的視線,不知道鑽到哪兒去。

一天我繞著住的帳篷,從帳篷間數不清(我還沒學會數數呢)的拉繩和支柱之間穿了過去,就看到了我舅舅的白色營帳群。我住的帳篷本來就置在他的營帳旁邊。沒有太長久的猶豫,我皺著眉頭選好了目標,手腳著地鑽入到一頂小小的溫暖的金頂帳篷中去。

這頂帳篷原本是我舅舅的女兒住的地方,她如果還在的話應該是十五歲,可是在半年前,她被蠻舞長青親自帶著十六名騎兵護送到了青陽王子呂貴觥的大帳裡,青陽的重騎兵虎豹騎在距離蠻舞的王庭一千尺的地方生生地停住了腳步。蠻舞女人的漂亮的確是天下聞名的呵。而蠻舞雲螢則是一千年來蠻舞原上出的最漂亮的女人。三萬虎豹騎擋不住她的輕顰淺笑。他們傳說她的頭髮如水紋般波動,她的眼眸如引人投水的湖魅,她的手指都如白玉雕琢而成,她踩過的地面都如被香薰過。她已經成了蠻舞的神話。

帳篷裡光線很暗,頂上的天窗被罩子罩住了,似乎很長時間沒有人來過。它是被整座放在大車上運抵此處的,因此帳篷內依舊還保留著她走之前的擺設和裝置。帳幕四周有厚厚的掛毯,中心是一個香鐙朱漆案,上面擺放著銀鏡架和黃楊木的梳妝盒,紅木的盆架上放著黃金塗銀妝水盆,一個金香球蓮花爐放在地毯的中央,鏤空的花瓣中似乎還有洋溢的煙氣在冒出。所有的裝飾物和物件的紋飾上都有纏繞的花枝,上面雕琢著怒放的含苞的花兒。

我繞過一張金絲楠木的屏風,發現了後面是一張鋪著黃色金縷褥的白玉牙床。在屏風的掛鉤上,掛著一柄潔白細冗的軟牛毛拂塵,一根柳木柄上纏繞銀絲的馬鞭,一把刀鞘上鑲嵌著綠松石的牛角刀。我聞到了這些精美器具上傳來的胭脂氣息,它們上面似乎還有那個曾經的主人的指痕呢。我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麼爬到那張床上去的,有細細的香味刺著我的鼻子。在我的手指夠到了屏風上掛著的這些器物的一瞬間,唰的一聲,她的身影就突然在這暖黃色調的帳篷裡重重疊疊地活動開來。我是真的看到啦。

我始終不知道,那些影像是因為她的父母想念她,在這間密封的帳篷裡下了密羅系的魔法,讓他們總能在這裡看到自己的女兒,還是純粹的幻覺產物。反正那一天,這位普天之下最美麗的女人,就在我的觸控下,在這間小小的帳篷裡重生了。

我似乎能看到她的影子坐在鏡子前梳頭,唱著語調優柔的歌;似乎能看到她光著腳在厚厚的絨毯上奔走,她細細的腳趾踩在繡著魚鳥紋的金縷褥上面;似乎能看到她張開雙臂,慵懶地讓香爐燻系在身上的內裳,她的乳房又翹又挺,跟隨她的呼吸顫動,猶如一對快樂的小鹿。

她低下頭來鑽入被子裡的時候,我感覺到她的呼吸如同輕軟的雲氣,吹拂在我發燒的臉龐上,讓我頭昏目眩。一種感覺傳遍了全身,從腳趾一直傳到了頭髮,我的個子尚且不高,因此這種酥麻的不舒服的感覺也很短暫。我愣愣地站在床上,想著這一切離奇的景象,吞了口口水。我看見床頭上掛著一張非常漂亮的虎皮,虎頭就靠在床枕邊,我很想上去摸它一下,但又不敢。

她在我身邊躺了下來,長長的黑色頭髮披在肩頭上,臨睡前朦朧的眼神讓人迷醉。我覺得她看到我了。她微微一笑,紅唇輕輕地張開來,似乎在問:“你在發什麼呆呢,小兄弟?”

我想告訴她我還不能說話,衝口而出的卻是:“虎。”

於是她的影子在這個兇猛僵硬的字裡消失了。

我吸了吸鼻子,開始聽到了碎冰在墨弦河裡相互撞擊,發出刀劍一樣的清脆聲響,我聽到了無數蟲蟻在地下深處活過來,在它們那些黑暗的通道中開始忙忙碌碌地挖掘和廝殺,我聽到了冠春鳥兒在巢穴裡呢喃,我聽到了無數花粉散播在空氣裡的摩擦聲,我聽到了群狼餓著肚子對月長嚎,公鹿開始用長角噼裡啪啦地格鬥,野豬在大樹和岩石上瘋狂地磨牙。彷彿只是啪的一聲響,風裡頭原先帶的氣息就突然全都變了。這些聲音把我從懵懵懂懂的幼年幻夢中驚醒,讓我看到了許多我不可能看到,也不可能知道的東西,我於是學著那些狼的歌唱咿咿呀呀地長聲嚎叫了起來。

真奇怪啊,原來春天,就是這樣的一個季節啊。

楚葉的手放在我的脖子上,把我提溜了出去。她索索地踩著雪,把我拉回自己的帳篷,對我說:“我的小公子啊,你要害死我嗎?雲螢公主的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