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鬚溪下游以西。
裴遠廷坐在一個平坦石塊上,單腳踩地,一腿微屈,手肘支著下顎。
看著湍急的溪水,丰神俊朗的臉神色一片凝肅。
山谷之間隱約傳來嘈雜聲,一遍遍徘徊耳際。
於湛立在他身後,有些遲疑開口,“世子,王爺他……還是動手了。”
“知道了。”
“那,咱們……怎麼辦?”
其實他想問的,是他們加不加入,要加入哪邊?
裴遠廷面色無波,只是了一個字。
“等。”
“可是這樣的話,皇上定會以為,世子跟王爺密謀。”
他們家世子,實在太冤了!
“雲硯之想要利用父王的私軍消耗東方懷遠,看在從前的情分,我成全他一回也無妨。”
儘管裴遠廷看起來十分平靜,於湛還是看出他眼底的掙扎。
在忠義和孝悌間,他做任何一個抉擇,都有違良知……
“還沒有謝覺他們的訊息?”裴遠廷看向林前的一片空地問道。
自從北疆回來,謝覺一直頹靡不振,但對於他的命令,倒也從未違抗過。
可日落後,他帶著神策營回到這裡,才發現本該奉他之命駐守龍鬚溪下游的慕家舊將,全都不見了。
謝覺雖然一條筋,但也不是無故擅離職守的人。
“屬下讓斥候沿溪查探,在樹林裡,找到一個被蛇咬傷大腿被迫留下的傷兵。”於湛道。
“據他們說,雲將軍身邊的粼光曾找過謝將軍。”
“兩人密談了沒多久,謝將軍就氣勢洶洶下令拔營,帶著他們往上游而去。”
“上游……”裴遠廷看著溪水奔騰而來。
上游直通西山頂的龍眼泉,龍眼泉附近的那片密林,就是父王私軍的藏身之地!
裴遠廷腦海中浮現穿著蠻奴鎧甲的私軍身影,心念急轉,恍然明悟。
糟了!
“粼光定是告訴謝覺,有蠻奴兵混進西山,要對皇叔不利!”
裴遠廷眸中閃過一抹厲色,“雲硯之當真是卑鄙,把人性都利用得乾乾淨淨。”
於湛卻道,“可雲將軍人一直在主營帳啊,咱們的斥候只在臥龍谷找到過神風營的蹤跡。他們如今已經不在那裡了。”
“神風營離開了臥龍谷?麒麟武閣的人呢?”
於湛搖頭,“探過了,都不在!”
裴遠廷想起雲恬,眸子微微一緊,心裡莫名地擔憂。
他一直以為雲恬跟神風營的人在一起留在臥龍谷,不管外頭怎麼打,臥龍谷都是整個西山最安全的一處。
他突然想起一個忽略已久的問題。
“雲硯之在皇叔身邊,粼光又與慕家軍在一塊,那神風營……是誰在統帥?”
於湛同樣一噎。
顯然,他也沒有考慮到這一層。
“拿輿圖來!”
裴遠廷一聲急喝,於湛連忙掏出隨身攜帶的西山獵場輿圖。
兩人的目光幾乎同時落在那片密林之上。
裴遠廷修長的手指抹了一把溪邊的黑淤泥,在輿圖上畫出兩個箭頭。
神風營從臥龍谷繞後,正好可以從東面鑽進密林,逼父王的私軍從密林以西出逃,前往臥龍谷。
而得知西山密林藏著蠻奴兵的慕家舊將,沿龍鬚溪往上游而去,速度快的話,正好能將他們堵在密林以西的這片平原上!
一旦出了密林,父王的私軍後援沒有了遮掩,前有立誓復仇氣勢洶洶的慕家軍,後有緊追不捨的神風營兩萬精銳……
留下的那三萬人馬,插翅難飛!
他微微顫動的手指落在神風營所在的位置。
是誰?!
提前制定行軍路線,靈敏快速的移動,設伏,包抄……
虛晃一槍,讓敵人覺得有路可退,又在瞬間切斷後路,最後,從士氣上徹底碾壓對手!
這樣的打法……
好熟悉!
一張刻入骨髓的容顏在裴遠廷腦海中隱隱若現。
他猛地站起身!
長纓......
慕長纓,是你嗎?
忽然急促起來的呼吸,起伏的胸膛,無一不在洩露他的緊張。
“傳令下去,即刻拔營,前往密林以西!”
裴遠廷忽然厲喝,倒映著湍湍溪流的眸裡,水霧輕浮,溢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