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長樂來到山陰之前,如其說這裡的稅賦是掌握在馬靖良手中,還不如說是掌握在崔管事手中。
有馬靖良撐腰,崔管事在賬目上自然是可以為所欲為。
之前有馬靖良庇護,崔管事倒也不是太擔心,可眼下散校郎只是一具屍體,魏長樂卻又趁機出手。
崔管事當然知道,眼前這個年輕縣令可是個心狠手辣之輩。
自己真要跟著回衙門,不死也要掉三層皮。
崔管事冷汗直冒,看向韋康安,眸中滿是祈求之色。
韋康安咳嗽一聲,道:“魏知縣,散校郎遇害,崔管事要主持事務,這交賬的事情,往後推推,不用急在一時。”
“長史大人,稅賦乃是國之命脈。”魏長樂正色道:“下官治理山陰,連賬目都不清楚,接下來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做。”
“是散校郎的事情重要,還是稅賦重要?”韋康安沉下臉來。
魏長樂反問道:“大人的意思,因為散校郎的死,可以耽誤山陰所有事務?”
“本將什麼時候這樣說了?”韋康安皺眉道:“不過是遲緩兩天,當真是什麼大事?”
魏長樂平靜道:“下官已將散校郎遇害的情況稟報,長史大人路途勞頓,不妨今晚好好歇息。下官也不會耽擱崔管事多久,今晚好好對幾項重要的賬目就好。”
他回頭問丁晟:“丁縣丞,孟主事還沒過來?”
“已經在外面等候!”丁晟衝著門外叫道:“孟主事,還不進來!”
眾人目光瞧過去,只見到孟無忌一瘸一拐從門外走進來。
韋康安打量兩眼,臉色驟變,抬手指著孟無忌,厲聲道:“他怎麼在這裡?”
“他為何不能在這裡?”魏長樂反問道。
韋康安一臉怒不可遏的表情,“魏長樂,你可知道他是誰?”
“他是山陰戶房主事。”魏長樂直視韋康安眼睛。
孟無忌進到堂內,也是瞬間盯住韋康安。
他臉色冷峻,眸中甚至劃過殺意,但卻一閃而逝,神情也瞬間變得平和,一瘸一拐往前走。
韋康安竟是握拳道:“戶房主事?魏長樂,你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魏長樂察言觀色,心中已經明白幾分,故意問道:“大人所言,下官不解。卻不知為何說下官好大的膽子。”
“立刻將此人逐出縣衙,不得錄用。”韋康安幾乎是咆哮道:“你任用屬吏,難道不查清楚他的出身底細?”
魏長樂依然是鎮定自如,問道:“長史大人,不知你為何如此激動?山陰縣衙屬吏的任免,下官有權做主。孟無忌才華出眾,下官讓他為民辦事,不知何錯之有?”
“那你可知道,他曾在刺史府當過書辦?”韋康安冷笑道:“此人敗絮其中,不但才幹平庸,而且為人卑劣。在刺史府的時候,竟然與府中歌伎私通,道德敗壞,如此敗類,怎能任用?”
說話間,孟無忌卻已經走到魏長樂身邊,竟然向韋康安一拱手,平靜道:“韋長史,幾年不見,一向可好?”
“你是什麼東西,在本將面前有什麼資格說話?”韋康安一揮手,指向門外:“滾!”
他情緒異常激動,與先前的鎮定判若兩人。
“大人掌理朔州軍務,守城官兵的任免,長史大人當然是有權過問。”魏長樂的臉色也沉下來,“不過地方衙門的屬吏任用,大人似乎不該插手。”
他自然知道,一州長史負責軍務治安,並無權過問地方政務,真正有權過問地方衙門事務的乃是別駕。
韋康安頓時語塞。
長史過問地方政務,真要報上去,小了說是手伸得太長,大了說,那就是越權。
“崔管事,我數次找你,你避而不見,今晚就一起去衙門,將幾項重要的賬目說清楚。”孟無忌看向崔管事,卻是鎮定自如。
韋康安不等崔管事說話,已經冷笑道:“孟無忌,想不到你這條鹹魚還想翻身?當了個戶房主事,就真的以為可以扭轉命運?”
“小吏確實是一條鹹魚。”孟無忌微笑道:“承蒙魏大人抬愛,賞了一碗飯吃,自當盡心竭力。”
“你這條腿還能走?”韋康安看向孟無忌瘸腿,卻也笑道:“當年你私通歌伎,斷了一條腿被逐出刺史府,本將還以為你會死在街頭。”
孟無忌感慨道:“當年長史大人那一腳真的很重,小吏當時差點疼死過去。這些年過去,常常想起那種感覺,做夢都能疼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