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數最後一秒時,檢察官望向了褐眼的青年。
冬節廟會·倒計時·0日
倒計時準時清零,電子屏上炸出虛擬的煙花,在晴朗冬日下別有一番賽博風格的喜慶。
緊接著,取代滾動的字幕,一條大魚自螢幕下方躍起,巨大身軀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而後落回由畫素點線構成的抽象海洋。
“大魚來嘍!”
伴著一聲蒼遠的漁號,在大魚的尾鰭於電子海面消失的一刻,自置於各處的音箱中,震耳欲聾的鞭炮聲隨之同時響起——東埠冬節廟會,正式拉開帷幕。
“大魚來嘍!
大魚來嘍!”
東埠人紛紛開始互相大聲問候,齊齊向天高舉雙手,彷彿是在禮拜一般。
貫山屏與王久武對視一眼,也入鄉隨俗,以這句在東埠代代相傳的習語互道祝福。
然而下一秒,人們興奮的叫嚷變成了驚叫。
——自鼓樓二層,有一人縱身躍下,從天而降。
“危險!”
王久武眼疾手快,向後扯了一把貫山屏。
跳樓者就落在離兩人不遠的地方,赤裸的身體重重摔上地面,顱腦迸裂,肢斷軀折。
被眼前這一幕嚇得魂飛魄散,遊客們尖叫著想要遠離,互相推搡起來。
原本一片歡樂的海洋,霎時掀起恐懼的巨浪。
廟會的音響自然感知不到周遭氣氛的變化,猶在用喜悅的語氣反覆播放:
大魚來嘍!
大魚來嘍!
大魚來嘍!
作者有話說:
大魚來嘍!
不知道這兩章有沒有寫出那種令人恐懼的詭異氛圍,反正我為了找感覺,這兩章都是半夜爬起來寫的——要想讓人害怕首先得自己害怕嘛!
所以如果還是無感,大概是我的意志太堅挺了!
堅定的唯物主義者san+10
魚躍
大魚來嘍!
就像傳說中那條沉落入海的大魚,從鼓樓二層掉下的人也彷彿自天而降,赤裸的軀體摔在遠比海冰堅固的青石板路,夾雜骨骼碎裂的悶響掄起重錘,將恐懼之釘打進遊客們的眼睛,深深楔入他們的頭腦。
人群在尖叫。
“不要亂,聽指揮!
全部待在原地!”
儘管便衣警察們努力維持著秩序,他們的聲音卻被嘈雜的聲浪淹沒,鼓樓廣場已然亂作一團。
如一群竭力試圖衝破恐懼圍網的海魚,遊客們漫無目的地四處衝撞,就為逃離自己原先站立的地方;少數一部分仍有理智未曾慌亂的人,也逃不過被亂流般的人潮裹挾而去。
不少人在奔逃的同時,本能地回頭再望向那具形貌可怖的屍體,彷彿是怕猙獰死神會從中破體而出,由背後撲上來襲擊自己。
於是新的慘劇接踵而至,許多人因此在拉扯推搡中跌倒,等不到誰來攙扶身上便被無數只腳踩過,就此再也無法爬起。
只有在這種時刻親臨者才能體會得到,比死屍更可怕的,是活人絕望而痛苦的哭叫。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如此驚慌失措。
原本站在靠前一排、離跳樓者墜落點最近的那個男人,此刻既沒有像其他遊客那樣拼命遠離,也沒有貿然近前檢視情況,而是聽從便衣警察的指揮留在原地,蹲下身,隔著安全距離細細觀察起這具屍體。
死者為男性,體態偏胖,渾身赤裸,根據頭髮顏色和膚質狀態判斷年齡應該在四十歲以下。
從等同於十四五層樓高度的地方落下,他的死狀可謂悽慘。
貫山屏並非專業驗屍人員,也能看出這個男人的頸椎已斷裂脫節,因為死者俯臥在地、卻仰面朝天,整張臉平凹下去,面部裂成幾塊,再辨不清五官細節。
顱骨迸裂,男人灰白的腦組織流溢而出,和著少量血液,匯成腥黏一團;四肢俱斷,雖然肌肉組織還與軀幹相連,但都關節翻轉,綿軟鋪在地面。
乍一看,這只是一個跳樓求死的輕生者,特意選在東埠最熱鬧喜慶的節日,當著歡悅的人群縱身一躍。
然而反常的是,屍體全身皮肉爆綻、骨骼碎斷多半,幾乎成了個包著肉糜的漏水皮袋,流出的血卻只有小小一灘。
死者手腕腳踝上,還殘留有麻繩捆縛的痕跡,尚未變色。
“我認為不是自殺,王顧問,你怎麼看——王顧問?”
遲遲沒有聽到回應,檢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