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忽然覺得氣氛有些尷尬。
大哥來勢洶洶,五弟穩坐泰山,二人頗有鋒芒相對之意,彷彿下一刻就會掀桌子開打。
朱棣率先打破沉默:“大哥啊,雖然我不知道老五犯了啥事,但無論什麼事,我替他扛著!”
“你閉嘴。”朱標一句話就讓燕王殿下老實了下來,他雙眼緊盯坐在棋盤前平靜喝茶的朱橚,“老五,今天在這兒,我這個當哥哥的想聽你說句實話,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朱橚用茶蓋捋了捋茶湯,淡然道:“大哥,我是怎麼想的重要嗎,最後拍板的人不還是老爺子?”
“不一樣。”朱標的眼神複雜,“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弟弟,但我從未想過你會像今日一樣讓我感到陌生。”
朱橚的變化太大了,或者說,他之前隱藏的太好了。
包括朱標在內,所有人都覺得吳王是一個沉迷享樂的閒王,從未對這位殿下抱有什麼希冀。
可就是這麼一個看似平庸的閒王,搖身一變卻成了深不可測的棋手,令人望而生畏。
朱橚嘆道:“大哥,你在這裡質問我沒有用,我是奉了老爺子的命令去查的案子,我只負責查,至於怎麼判,就不是我的事了。”
“你拿父皇壓我?”朱標沉聲道,“這麼大的事,你連跟我說都不說一聲,若非胡惟庸找上門來,我都不知道鬧了這麼大的亂子。你是覺得,我這個太子不監國,就不當權了嗎?”
“此言差矣,大哥,我已經把話說的很明白了。”
朱橚平靜的看向了兄長,“此事,你應該去問老爺子,而非問我。”
“好,我這就去找父皇問個明白。”
朱標當即起身,拂袖離去。
待人走後,朱棣方才低聲問道:“老五,你這是惹了多大的禍啊,給大哥氣成這樣了都。”
“你要是覺得大哥是因為我才生氣,那你就把他的道行看的太淺了。”朱橚淡淡的說道,“他是在生自己的氣。”
大傻棣聽得一臉迷茫:“啊?人怎麼還能跟自己過不去呢?”
“是啊,人怎麼能跟自己過不去呢?”朱橚端著茶杯抿了一口,感慨道,“越是一帆風順的人,越容易把自己困住啊。”
朱標是名副其實的天之驕子。
所有人都在圍繞著他旋轉,如同眾星捧月般把他供起來。
雖然看似儒雅隨和,但這位太子殿下在骨子裡還是一個極度驕傲的人。
包括他自己在內,所有人都對他抱有太大的期望,把他假想成一代聖君。為了聖君這個目標,朱標一直都在堅持不懈的努力,他覺得自己可以把所有事都掌控在手上。
可現在,淮西黨跟浙東黨都牽扯進胡惟庸的案子裡,京城當中亂成了一鍋粥,反倒是朱標這個太子殿下卻被老朱撇到一邊。
儘管朱標心裡明白,老朱的本意是為他好,但他難免還是會感到挫敗感,感覺自己是個遊離在邊緣的局外人。
慧極必傷。
……
朱標一路行至宮門外,沿路宦官宮女無不垂首,不敢阻攔。
可真等他走到乾清宮的殿前時,卻不受控制的停下了腳步。
在正殿的大門前,朱元璋身披黑色大氅,立足等候。
微風中,父子相隔百步有餘。兩兩相望,四目對視,雖然他們一言不發,但彷彿都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對方的心思。
沉默良久,朱元璋擺了擺手,隨後轉身走進乾清宮中。
朱標苦笑一聲,頓首離開。
他釋懷了。
他明白,自己今日之舉,與頑童胡鬧無異,這並不符合太子殿下一直以來的彬彬有禮,但他還是這麼做了。
朱標想給自己的心中找一個答案,現在他找到了。
……
朱元璋早就預料到太子會來。
他年輕的時候,也像朱標一樣血氣方剛,可等到幾十年的磨礪之後,身上的傲氣早已磨平,留下的只有沉穩與威嚴。
“只憑心性,竟連標兒都比不上老五。”朱元璋喃喃道,“莫非,世上真有天生便少年老成之人?”
太子朱標,從剛一出生就享受著最好的教育。
號稱“一代之宗”的大儒宋濂為他講述古文、諸公之首的李善長指導其謀略、堪稱大明“萬里長城”的徐達傳授其兵法、軍中稱“常十萬”的常遇春親自教導其武藝……
朱標的老師,都是建立大明的天縱奇才,也都是朝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