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遠山睜開眼睛,空氣中有粥香,果然,杜英娘坐在一旁,時不時看粥有沒有溢位來,又低頭縫著手上的物件。
他眯著眼看不出杜英娘在做什麼,怕嚇到她,輕聲咳了一下。
杜英娘聽見,加快手中動作:“遠山哥,你醒了,鞋子快好了,你待會洗臉後來試試。”
“你起這麼早就為了給我做鞋子?”
陳遠山愕然。
“昨日早睡,今天就起的早。”
“以後不用這麼早起!”
陳遠山昨夜明明聽見她和祖母小聲說話到深夜,這會也不揭穿她,免得又想起昨日的糟心事。
自己起來去洗了臉進來,杜英娘最後一針縫好,用牙齒咬斷針線:“遠山哥,你試試。”
陳遠山剛才還特意洗了腳,腳上被草藥汁染成灰褐色,洗也洗不掉,輕輕穿上那嶄新的鞋子,大小剛合適。
活著真好
穿上新鞋子走在山路,腳不會再被草葉割破皮,陳遠山本來捨不得就這樣穿上,杜英娘堅決要他穿上,他這才穿著進山。
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兩日都一無所獲,以前最少還有幾把漿果可以帶回去,現在可以入口的野菜都被挖走。
一路上都是黃褐色的泥土被挖開,本來就蕭索的山林更加荒涼,雖還不用到割樹皮裹腹的地步,這光景讓捱餓過得陳遠山想起以前青黃不接的日子,內心又焦急幾分。
陳遠山尋找了一日,又得無功而返,他忍不住望向深處的山林,那裡村民幾乎不敢進去,時常有像猛獸怒吼聲傳來,村裡老人說那是山神的府邸,沒有山神同意,進去會受到山神的責罰,輕則受傷重則喪命。
那麼多年,進去的人從來沒有出來過,傳說也變得八分真,慢慢,這片深林就成了禁地,村民堅信不疑,寧可餓死也不敢進去碰運氣。
他望了許久,握緊手中的柴刀,踏出一隻腳,長嘆一口氣,收回踏出去的腳,轉身回去。
還沒到萬不得已,不能冒這個險。
杜英娘還沒開始做飯,陳遠山便回來了,兩手空空,神色低沉,她知道今日又是白跑了。
“家裡的米省著點吃還能吃一冬呢,遠山哥你不必這麼辛苦每日進山。”
杜英娘看他心情不好,安慰道。
“嗯,無事,在家也是閒坐,有你陪祖母我出去也放心。”
陳遠山想著明日再找不到可以吃的就進去深林邊緣就好,不深入密林。
“我飯還沒做,你今日想吃什麼?”
杜英娘知道這話勸不了陳遠山。
“吃燉肉吧,今日我來做飯,你不是還要做衣衫嗎,你去做吧,我來做飯就好。”
陳遠山想到明日的打算,渾身又有了力量。
現在不冒險去深林邊緣,過幾日村民實在沒有東西可以吃,也會冒險進去,那時候又得進更深的山,冒更大的險。
杜英娘推託不得只好讓陳遠山做飯,她拿著針線盒陪陳祖母說話。
“地裡扒食的人就是靠天吃飯,今年雨水少,收成就少。”
陳祖母感嘆道,幾乎幾年就會有一年特別難,這還是沒有戰亂的情況下。
“祖母,我們這院子是不是可以種點菜?”
聽到地裡扒食,杜英娘眼睛一亮,放著這院子長滿雜草,不如來年開春種點菜,這樣就不必去拿肉和人換菜。
“祖母以前腿沒事就種了菜,這地好久沒打理咯。”
陳祖母本來就哭瞎了眼,連累了孫子,摔斷腿更是累贅,以前還能在家摸索著種菜做飯,這下成了廢人。
“祖母教我怎麼打理,明年我們也種。”
杜英娘搖著陳祖母的胳膊:“祖母真好,什麼都懂。”
“哈哈,祖母就是知道這些,手不能動腳不能走,真是廢人了。”
陳祖母笑出聲,要不她疼愛杜英娘,她總能誇到她心裡去。
“英娘什麼都不懂,沒有祖母懂得多,祖母若是廢人,那我才豈不是大廢人。”
陳祖母被哄得剛剛低落的心情變好了許多,同杜英娘細細的說起說起了每個季節該種什麼,要怎麼種,英娘恨自己不識字,不然可以一一記下來。
一陣香味飄來,陳遠山燉了筍乾肉,竹筒裡燒著乾飯,聽她們談話談的時不時有笑聲,自己也跟著低頭揚了揚嘴角,自從杜英娘到了這個家,祖母比以前笑得多了。
等竹筒裡的飯晾涼了這才叫她們可以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