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府太原縣王氏家族宅院的大堂,家主王墨正跪在堂下,戰戰兢兢地聽訓。
前來訓話的人是王氏的主家,魏郡王氏的王並,前尚書令。
尚書令執掌尚書省,正一品大員,總覽一切政令,是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但是由於此前在政治場內掀起的一場劇烈風暴,許多大員都被罷黜了。
王並就是所有被罷免的官員中,官職最大,品級最高的那個。
而引起這場風暴的人,就是陸川。
他揭發了宇文測的罪行,牽連出了內外侯官勾連世家的事實,繼而引發朝野動盪。
原本打算再過幾年,王並就可以致仕回家過幾年清閒日子,在民間、在歷史,留下一個“了卻君王天下事”的好名聲,然後就可以安心地去了。
畢竟,史官也是五大家族的人嘛。
可沒想到,就是由於陸川這個小人物的崛起,讓這一切都成了泡影,他王並竟然成了被罷黜的廢官。
這就意味著,他再也不可能得到任何正面的評價,往後的千百年裡,他的身後名將被徹底摧毀。
想到這裡,王並開始有些理解和同情郭安錦,畢竟他們有著幾位相似的際遇。
越是如此,王並就越是痛恨陸川,他直恨不得生啖其肉,飲其血,方能疏解心中憤怒。
因此,當他聽說陸川感染瘟疫之後有多麼幸災樂禍,那就對太原分家給陸川施藥的行為有多麼惱火。
王並不顧年邁體衰,執意要趕往青州府,找太原分家算賬!
他向門外大喊:“來人,備車!隨老爺我去青州府走一趟!”
招呼半天,管家王六這才急匆匆跑過來應答:“老爺稍候,我這就去外面叫輛車回來。”
王並大怒:“狗才,你怎麼這許久才來?府裡就由馬車,到外面叫車做什麼?”
王六答道:“老爺容稟,我剛才正在後院掃地呢,所以才來得慢了。”
王並聞言更怒:“掃地是老劉的活,你一個管家做什麼?”
王六答道:“咱們的家丁都被家主召回去了,現在府裡就剩下我和門房老王,再沒有別的傭人了。連府裡的馬車也被家主收走,所以只能去外面叫車。”
“不僅如此,我們府上的度支額度也從原來的每月一千八百兩銀子變成了一百八十兩銀子。好在以後沒了交際應酬,工人的工錢和伙食也都省了,這些錢倒還能富裕。”
聽到這話,王並頓時覺得眼前一黑,晃晃悠悠差點摔倒。
“老爺當心!”王六趕緊上前扶住王並,將他攙到椅子上坐下。
王並還在唉聲嘆氣,王六開始娓娓道來:“咱們家主最愛才,一愛錢財,二愛人才。如今老爺在朝裡失了勢,家主這般對待倒也在情理之中。”
“好在咱們府裡原本還有些積蓄,老爺養老是足夠用的。只不過那些田莊地產嘛……還是被家主收去了的。”
王並嘆息一聲,又用力地拍一下桌子,顫抖著手指著門外:“去,叫車來,隨我青州府走一趟,我與那陸川不共戴天!”
不多時,一輛馬車停在王宅門前,王並看著簡樸的馬車猶豫了一下,還是在王六的攙扶下爬了上去。
馬車離開縣城,走在郊外的土路上,劇烈的顛簸差點把他這身老骨頭晃散,但他還是強撐著往前趕路。
就這麼昏天黑地地趕路,王並已經不記得自己吐過多少回了。
王六心疼:“老爺,咱們還是停一停,休息休息吧。”
可王並咬著牙說:“不行,我要趕去青州府,那陸川害我至此,我和他不共戴天!”
直到晚上投宿的時候,王並才得以休息一晚,第二天繼續趕路。
就這麼走了不知道多久,王並突然感覺顛簸消失了。
待身體換過來一些,他張口大罵車伕:“狗才,這才走了多久,哪個讓你停下了?”
車伕答:“老爺,沒有停下,車子正向前走著呢。”
王並不信,撩開窗簾一看,果然馬車在走,而且又快又穩。
“怪哉!”王並不由得喊道:“馬車走得這麼快,怎麼就不顛簸了?”
車伕笑了:“老爺原來不知道,我們已經進入青州府境內,青州府有陸大善人修築的水泥路,又平又寬闊,所以走在水泥路上才能又快又平穩。”
“住嘴!”王並呵斥道。
若說“陸川”也便罷了,可車伕偏偏說的是“陸大善人”,這就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