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你做不了主嗎?”
她突然靠過來,抓住了他的肩膀。
他的心猛然一震:是不是她要發神經的前兆?
他更不敢看她,只是以更低的聲音說道:
“你放心,張紅的資助保得住,張紫的計劃也不會取消。至於張綠,如果成績有姐姐這麼好,又不會那麼調皮,我也可以爭取爭取,男生也可以資助,那叫希望工程。只是其他幾個老師,不知道怎麼的,竟然會有意見。”
他一不小心透露了學堂內部的分歧,後悔也來不及了。
不料,鍾晴卻波瀾不驚,悠悠地說道:
“這我知道。還不是邦寧這個老鬼,老說我的壞話,也怪我那個死鬼,從來不去拜訪老師,碰到老師還說女兒的成績是天生的,對老師沒有一點兒敬意,這不是浪蕩鬼麼?自己討苦吃,卻把苦留在家裡,留給我吃,唉……”
他明顯地感覺到,她的手指深深地嵌進了他的肉裡,那是滿滿的恨意,應該是對那兩個男人吧。
“我就搞不懂了,張紅和小紫這麼聽話,成績又好,這是給學校爭來莫大的榮譽,學堂也應該感謝家長培育了這麼好的孩子才對,怎麼會老說你的壞話呢?”
他試探著問,他才不敢透露這個秦邦寧說的那些難聽的話。
“唉,還不是得罪了他?”
“家長跟老師井水不犯河水,怎麼會得罪他呢?”
“唉,還是不要說吧,說了也沒用,都過去了。現在,也沒什麼了。”
“說吧,沒關係的。我爸不見了的事,我都跟你說了。我可從來沒有跟別人說起過他的事呢。你說,我不會亂說的,或者,還可以幫幫忙呢。”
他搬開她的雙手,對她輕聲說道:“別趴我肩上,好累呢。我們坐一下,慢慢說!”
土磚上的佈滿裂縫的黑木板上坐著的兩個人,對著漆黑的灶門和小窗透進來的一點微光,沉默良久。袁子溫的背後傳後隱隱的刺痛,他知道,是杉枝上的枯葉的尖,扎進了他的皮肉。如芒在背,這是從小就這樣子的,燒火,被柴火扎,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他懂。
“秦邦寧,聽說他是地頭蛇,大部分村人都搞不過他。”他試探著說道。
“你也怕他?”鍾晴小聲問道。
“怕倒不怕,就是難纏,我又要自學,哪有精力對付他們的蛤蟆孔竅,唉,過得去就行了。鄉政府也還是支援我的。”說這話時,他是心虛的,想到秀美與教辦主任的關係,他的心就隱隱作痛,不過,大家都不撕開臉來,就算了。
“是啊,怎麼說,你到底是校長,明著搞鬼,誰也不會這麼笨。想著前幾年邦寧當校長,有多狂,靠著他當年在村裡當過多年的會計,能寫會算,經常走鄉里,誰都不放在眼裡。
那時候,張紅還在讀一二年級。因為成績好,他動不動就來家訪,還跟孩子說,要殺好雞公子來招待他。吃還是小事,他就根本不談孩子的學習,而是說一些不三不四的話,說我沉魚落雁,閉月羞花,比得上趙飛燕,越西施,胡說八道一些東西,雖然我聽不太懂,但他說,這就是很漂亮的意思,全村裡,據他幾十年的觀察,就我最漂亮。
接著,又說很同情我,說張德開不是人,用下三濫的手段逼我媽把我嫁給他,嫁就嫁了,又不好好珍惜,還纏著丈母孃不放,把我冷落得,不像個人樣,多可憐啊。說是害苦了我,可我還是那麼能幹,把孩子教得這麼懂事。他說我是苦難中澆灌出的美麗的花朵,這樣的花朵最美麗,他說他很欣賞我,多年前就想著不讓我這個美麗的女人一再受難,只是找不著機會。
現在,機會來了。他說,學費雜費這東西,都可以不交,他會搞好來,如果承包費交不起,他也可以跟鄉村幹部說,少交一點,再交不起,他也可以借,只要我專心地教好小孩來就行。
我就在想,我已經跳進火坑這麼多年,會有人來稍稍拉一把?我就會有這麼好的命?
果然,天下沒有這麼好的事。他就坐在你現在坐的位置,就動手摸我,說我的手柔弱無骨,就不是做農活的料,就該在家享清福的。又動手摸這摸那的,說不會虧待我的。當時我就震驚了,勸他尊重點,他還說他會負責的,他比德開要好一萬倍,接下來的幾個小孩,上學都不會成問題。你想,我是這樣的人嗎?我當時就說,我媽是那樣的人,並不是我也是那樣的人,請他尊重些。他還不收手,要把我往柴堆裡按,幸虧柴堆裡都是杉樹枝,扎得他哇哇大叫,才沒有亂來。
你看,你身後也是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