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了。在石峰村裡,我都是一個人在山上亂哼哼呢。”他迴避不了以前的艱苦和荒蕪,帶著一貫以來的害羞和落寞。
“好吧,我們先唱,多唱幾首你就不害羞了,這村子裡的人啊,聽我們唱的歌應該都聽起老繭來了。”
說完,他們倆就一人兩首,輪著唱,搖頭晃屁股,唱得地動山搖。
他跑到操場上,望著高高在上的吊在木杆上的高音喇叭,它們震顫著,帶動木杆都微微顫抖,山丘之外的山丘的迴響傳回來,像太平洋上的巨浪翻滾過來,跟房間裡用功放機和大音箱的唱歌相比,簡直一個是太平洋,一個是小魚塘。
“我家住在黃土高坡哦哦,大風從坡上刮過……不管是東北風,還是西南風嗯嗯嗯,都是我滴歌——我滴歌哦哦——”
操場上塵土飛揚,山丘的緩坡上黃土裸露,來學校的小路,馬路,或者田埂上,都似乎震盪起了陣陣煙塵,他看見萬馬奔騰,在這些平緩的不像山,巨大的不像田的田野山丘之間。
他抓起話筒,從試探性的起伏走調,到推開曬穀子的墊搭子似地舒展,以至漸入佳境,引吭高歌。氣息全用,卻並不是粗獷的,震撼的,而是《情義無價》、《冬季到臺北來看雨》這類纏綿悱惻的女性歌曲,在歌聲裡,他彷彿又回到了師範學校,遺忘了山溝裡的那三年。
當他們都唱得喉嚨沙啞的時候,他想,屬於自己的新的時代,開始了,這是一個大地方,不是山裡的小家子氣、封閉和孤陋寡聞可能相比。
這外面的月光都比山裡的明亮多了,走在月光下的大路上,如同白晝,除了沒有太陽,什麼都有,人家屋裡的燈光,全都溫暖明亮。再遠的路,都不算遠了,何況才相隔三個村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