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城市中的巷子有一種莫名的恐懼,在夢中,他經常是走不出巷子的,圍牆很高,而歹徒的刀很快,只有眼皮睜開,才能拯救自己的危在旦夕。
但有時,他又有一種朦朧的期待,感覺這些曲曲折折的小巷,有時免不了會出現丁香一樣的姑娘,雖然不可能發生什麼,但莞爾的一笑,就足以激盪他的魂靈,硬跟鞋子的迴音,在巷子中曲折迴盪,消逝在望不見的遠方。
牆頭的一叢紫藤蘿,或牆腳的數枝雞冠花、美人蕉,都在點綴著這個丁香一樣的姑娘。
在恐懼和期待中,他提著兩個菜籃子,這是她的信任,也是他的幸福,陽光雖然很大,但巷子的牆總是那麼高聳,讓他可以在熱烈和清涼中,自由穿插,怡然前行。
高跟鞋的聲音,在後面傳來,他心跳加快,不知道是單獨旅行,還是情侶散步,他想走快點,不讓她或者她們看到自己的孤單,但腳步卻不聽使喚,沉重地催促他等待一個丁香一樣的姑娘。
高跟鞋的節奏比自己的快,那可能是碎步。然而,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急促,越來越靠近自己的背影。
“女賊!”
他腦袋“轟”的一聲:不要被石塊或錘子砸暈。
他還來不及回頭,聲音就傳過來了:
“尊,你慢點兒走!”
原來是烏婷,還是那襲潔白的衣褲,烏黑的短髮,鞋子卻大相徑庭,鞋跟比爬山的高了至少三倍,白的也換成了黑的,前胸比原來更為挺拔,顫巍巍的,楚楚動人。臉頰由上午的一樹梨花換成了一樹桃花,燦爛美豔。
“啊,你——”他心跳很快,呼吸有點兒趕不上思維,根本沒有想到會出現她這樣一個丁香一樣的姑娘。
“去買點瓜子和多味花生回來,不能光打牌,沒得吃。”她說道。
“是啊,我竟然沒想到,讓你多跑了一趟!”他怪罪自己人情世故還是懂得太少,頭腦不靈光。
“沒事兒,我還怕你迷路呢,第一次來。”
“是啊,我也擔心呢,所以走得慢,記好記號來。”
“這小小縣城,多走兩回就閉著眼睛都能找到家了,還擔心這個?”
“人在外地,小心為妙啊,對啊,怎麼沒叫烏拉來?她也熟悉路啊,況且我倆還提了菜,多走了路,折騰了那件大事呢。”
“嗨,我也這麼想呢,年輕人不多做點事,叫我們老人家累前累後,沒道理的。”
“沒道理還不叫她來?”
“我叫了呀,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阿姨的為人,一個寶貝女兒,貼在身邊,就好像她身上的一塊肉一樣,一看不見就怕丟了。”說到她媽,她的憤的火苗就噌噌噌地往上竄:
“你看,我本來叫你跟烏拉坐一張凳子的,交往嘛,身體靠近一點,感情才能搞熱一點嘛。她老婆子往中間一插,我好拉開她來?我和我老公雖然是老夫老妻了,感情也差得可以,但在有人的地方,也是粘在一起呀。讓你們坐得遠遠的,雖然看得見,但怎麼說,也是疏遠。”
說著,她的身體靠近了些,挨著他的肩膀,他知道她要說悄悄話了。然而,他心中沒有一點兒波瀾,而是臉色鐵青:這位姐姐,觀察何其犀利,透過寥寥幾件小事,就戳中了他的最痛處,把他深層次的擔憂一下子簡單明瞭地揭露出來了。
“從這個情形看,我上午對你說的話,是越來越有道理了。”
姐姐又補上這麼一槍,讓他正常跳動的心,“咔嗒”一聲,像猛蹬上山的單車,鏈子掉得嘎嘣脆,機油上滾滿了沙子,不僅不能前進,還無可奈何地直往後退,直到碰到一顆硬石頭。
他看不見,但他知道自己的臉已經不是紅的了,而是淤血過多,嚴重發黑了。
這種狀態沒有逃過烏婷的眼睛,用手臂撞了他的手臂一下:
“不過,辦法總是有的,你千萬不要灰心啊,有辦法的,什麼時候,有時間,我要好好跟你談一談。”
“真的?”他若無其事地答道,心想,她能有什麼辦法,感情的事,不是男女雙方的嗎?“我是我自己的,他們誰也沒有干涉我的權力!”魯迅的子君不是這麼告誡自己,給自己信心,也給涓生信心的麼?
“沒有誰比我更瞭解我媽和妹妹了。”
他等待著她說下面的一段話,但她沒說,只是鏗鏘的腳步,不再那麼鏗鏘,有一點點的鬆軟,像踩在微雨之後松樹底下的松針上。
當他們把兩大袋零食提回家時,他們已經在廳堂擺開了波勢,阿姨和外孫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