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淇是瘦了些,但她始於羞澀終於驕傲的目光此刻正照耀在他的頭頂。
“終有一天,我要把曾經脫下來的衣服,一件件地重新穿上。”她的聲音柔弱,但無比堅定,就像她白色腳丫下的礁石,頂得住萬里狂浪。
她見過她嗎?
望著她的背影,他陷入了沉思。
她到底見到過哪些世面呢?如果說見得多,為何又對他如此單純?
路邊突然有一塊巨大的烏石從山體間突兀而出,伸向陡峭的山崖。
“拉拉,剛好坐一坐,這石頭乾淨得很,坐在懸崖上看風景,一定很舒服。”趁她走在石崖邊,他趕緊喊道。
“不要,趕緊趕路吧,太陽老高了。”她故意不看石頭,頭也不回。
“你看,這石頭好奇怪哦,大膽地伸向懸崖,又昂起一個高高的腦袋。”
“呵呵,你看像什麼?”原來她早看到了。
“我看——看烏龜的腦袋!下面整個石面就像烏龜的背殼。”
“呵呵,像那個東西你還說坐,你好意思,我都不好意思。”
“不,這烏龜,有什麼不好意思?是坐它,又不是被它坐?”他莫名其妙。
“說你反應慢,你還不承認。你看,這烏龜的頭,像什麼鬼東西?”
噢,原來她想象成了那樣!真是會想啊,他想。
“你又沒見過,還不好意思,你怎麼知道像那個東西的?”他追問道。
“啊呀,點到為止啦,老說這個就沒意思啦,沒見過,還沒有聽過呀?”她的步伐又更快了。
肯定是她的辦公室同事喜歡開玩笑,她才懂得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他想。
當太陽昇到頭頂的時候,他們終於坐了下來。
這是一個古色古香的亭子,有石桌,有石凳,矗立在絕壁之上。亭子裡邊,又是絕壁,遮蓋了亭子的天空,因為裡邊有一個小小的石頭獅子,所以叫作獅子崖。
吃著他採購了一個下午的零食,他才感覺到這應該算是真正的旅遊了。
“山谷裡邊有一個賓館,我們要不要去裡面吃飯?”他問道。
“不要!這裡離圩離城那麼遠,肯定貴得要死,花了錢還吃不飽,這麼多零食,夠了,餓了早點回家!”她早已想清楚。
“就吃一餐,飽應該會沒問題,總貴不到天上去吧?”他不想顯出小氣,這第一次出來,也不能顯得太寒酸。
“你還是省著點吧,以後進了城,買房子才是大事。現在都說沒有房子分了。”
“不會吧,不然,怎麼人們拼著一生都想去進城呢?再說,我那屋子足夠了,大不了坐公交車回家。”他還不清楚如果進了城之後,會沒有房子住的事情,因為即使在這麼窮的鄉下,都有宿舍住,怎麼到了城裡,反而會沒有房子住呢,他們的福利肯定會更好才對。他記得他們師範的老師都是一家幾口可以住一套紅磚房的,屋外白玉蘭高大清香,花壇上月季薔薇天天開放,美得就像廬山上的別墅一樣。
“你那屋子不好住,離菜市場這麼近,吵吵鬧鬧,雞鴨魚肉味都會飄過來,還不如我家的,有圍牆有院子,後邊又是松樹林,空氣好多了。我媽說了,以後我結了婚,可以繼續在這裡住,你說,有什麼不好?”
他沉默了。
他記得她媽確實說過,大女兒早嫁,兒子又在外縣工作,希望留下烏拉陪陪自己。烏拉也似乎說過,爸爸死得早,姐姐嫁得早,哥哥基本不回家,她想多陪陪媽媽。
但是陪,不是說結婚後還住在孃家吧?一個星期回一次,況且,兩家都在附近,隨時可以走動,幹嘛非得到她們家生活呢?他想,自己是爸媽唯一的兒子,怎麼可能去她們家住呢,這不是嫁了兒子撐了門嗎?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但現在還沒有到談婚論嫁的時候,爭論這個,毫無意義。他想,只要她願意結婚,這樣的事情是可以說服她的,因為這根本不符合常理呀。
短暫的沉默之後,他笑了:
“我想起來了,裡面的這個賓館,叫長蛇嶺第一賓館。聽我媽說,以前,她同屋場的她叫侄女,我叫表妹的兩個女孩子就在這裡當服務員,姐妹倆,啊,十幾年沒見過了,不知道在不在這裡了,這麼安靜,夜裡可能有點怕喲。”
“原來你是奔著她們倆才邀我來爬山的呀,你不早說,早說我就不同你來了,當你的大燈泡。哼!”
“哪裡?現在應該見了面也不能認得了。那時,都是七八歲的時候,做客會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