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的表情,葉灼嘆了口氣:“金鴛盟之所以是魔道,並不是因為不比所謂正派道貌岸然,而是因為金鴛盟的生意——私鹽、私鐵、海外貿易走私,都是從朝廷與世家的壟斷中強行分一杯羹。”
“現在新四顧門雖然不如從前,卻有朝廷做後盾,上來就把矛頭指向金鴛盟,總得應付吧?一旦全面開戰,笛盟主自然是不怕的,可是普通盟眾哪經得起朝廷清繳?”
“她這麼做也是為了金鴛盟的長久——此後金鴛盟可以光明正大的涉足這些暴利行業,取代今日的萬聖道。”
笛飛聲冷嗤一聲:“那也不過是把今日的受害者變成新的官商勾結。”
“那笛盟主還想怎樣?”葉灼同樣冷笑,“你不也一向是為自己人爭取利益嗎?”
笛飛聲皺了皺眉頭,半天憋出一句:“我不用這種下作手段。”
“呵,笛盟主不如去看看——”
“碼頭上那些縴夫拉船時從來不穿上衣,因為肉磨破了總會自己結痂,衣服破了卻要好幾頓飯錢。”
“修運河的勞工因為工期緊幾個月不被允許上岸,沒過水下的皮肉爬滿了蛆。”
“北曲的妓女基本活不過二十五歲,每天都有嬰兒被隨意扔在街頭巷尾——”
“你要是有辦法讓這些人光明磊落地活著,皇帝也要讓位給你,金鴛盟又怎麼會被稱為魔道呢?!”
笛飛聲露出煩躁的表情——
他不擅長口舌之爭,只覺得哪裡不對,然而又說不出來。
“咳咳,老笛啊,這個,雖然我懂你的意思……”李蓮花摸了摸鼻尖,“但你還是不要跟葉姑娘爭執為好。”
你吵不過她,只會自取其辱。
李相夷那麼牙尖嘴利都會被罵得啞口無言,何況是你呢……
其實李蓮花很瞭解這個老對手,也知道他的想法。
笛飛聲為‘自己人’爭取的,是他們應得的利益和尊重,而不是反過來欺壓別人的權勢。
而角麗譙這種‘損人利己’的行為,只是把受害者和壓迫者掉了個個而已。
所以他嫌惡手下人曲解自己的本意,擅作主張的行為——其實跟李相夷看不慣師兄小家子氣差不多。
笛飛聲也終於轉過彎來,冷聲道:“我不會為金鴛盟謀不義之財。”
“應該?你有什麼權力來妄斷這世間的‘應該’?”
葉灼最討厭當權者、強者、男人的自我獨斷和自以為是,當即火力全開。
“藥魔抓了那麼多人來煉藥,難道都是十惡不赦之輩?角麗譙隨手滅人滿門,你嘴上不喜,不也一直縱容著嗎?沒有你笛大盟主做靠山,他們早都被正道殺來立威了!”
笛飛聲緊了緊拳頭,深吸一口氣才剋制住拔刀的衝動,將惱怒的目光投向李蓮花,意思是‘管管你的女人’。
李蓮花給他遞了個幸災樂禍的眼神。
早叫你不要招惹葉姑娘……
十年前李相夷捱過的罵,可比你今日重多了。
受著吧。
“無論角麗譙做了什麼,你都沒資格說她——你哪裡來的底氣?你以為你現在憑什麼還能追著李相夷要公平比試?”
“你重傷頻死沒被四顧門殺了邀功,倒有閉關聖地靈丹妙藥,怎麼,難道是靠你比李相夷對手下人好嗎?”
笛飛聲惱怒道:“可挑起紛爭,炸掉金鴛盟總壇的本也就是她!”
“所以你更應該慶幸角麗譙對你一片痴情,沒有單純把金鴛盟當做她逐鹿天下的跳板——否則以她的能耐,早就弄死你篡權了!”
“是,她算計了你,但你全然沒有發現雷火之事,說到底不是因為你自己身為盟主,卻從來無心教務嗎?”
“你建立金鴛盟為的是追逐武學巔峰——你給他們提供行惡的保護傘,他們給你帶來錢和權勢,本就是各取所需,根本談不上什麼忠誠。”
“這十年你庇佑不了她,她完全可以去攀別的高枝,可她仍然死心塌地為你籌劃,為什麼你自己心裡沒點數嗎?!”
葉灼越說越氣。
她早就警告過李相夷別跟宵小之輩混在一起,他自負不聽勸,連累她驚憂十年——她是氣的,但這氣又不便撒在李蓮花身上,所以免不了將自己的委屈投射在角麗譙身上,一併發洩出來。
“笛盟主是不是覺得,你有今天,全靠你自己的心性?”
“角麗譙一個女孩子,從小在江湖上輾轉,不用非常手段求生如何活得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