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灼提著裙襬,從一處假山林中抄近路去前廳,恰好撞見李相夷抱著少師,拿了杯酒靠在山石上獨酌。
徐大人貪財好色,胸無點墨還喜附庸風雅,來往的人也沒幾個高潔之士——李相夷素來看不上他,若非今日臨時想找個人多的地方過夜,他才懶得參與這種無聊的酒局。
想要巴結四顧門主的人自然很多,他是用上了婆娑步才脫身的。
然而在這樹影婆娑、曲徑通幽的地方待了半盞茶之後,他又覺得自己有點大病——自己分明是專程來尋人群,卻又不耐煩地遠遠避開……既然最後還是一個人待著,那又何必來?
當時嘴太快了些!
早知還不如找個藉口讓門人夜訓,他親自押隊指揮。
斜了一眼身後,紫衿還在跟人高談闊論,把酒言歡。
……他在思考要不要乾脆回四顧門去。
那惱人的視線似乎沒有再出現了。
他剛這麼想著,就又感覺有人在看自己——
於是他猛一抬眸,目光像劍鋒那般射出去,凌厲非常。
李相夷年紀小,平日裡又不端架子,更不會無故釋放殺氣壓迫普通人——所以常常會讓人忘記他殺過很多人,更擁有眨眼間讓十幾人同時斃命的實力。
十六歲的‘清焰姑娘’被他這一眼嚇得連著退了兩步,緊接著被一塊石頭磕到腳踝,隨即整個人失去重心,向後跌了下去。
她下午還在琢磨怎麼弄死李相夷,晚上就本猛然被他殺氣滿溢地一瞥,心虛加上慌亂,大腦頓時一片空白。
好在武者本能還在,她無意識伸手一撐,讓後腦避過一處凸出的山石,代價是後背撞了上去。
李相夷其實也被嚇了一跳——因為他一直覺得那目光來自某種邪祟之物,恰好現在身處寂靜幽深之地,見著葉灼還當是鬼魅現身。
然而他的武者本能也發揮了作用,在看清是個大活人之後,立馬飛身過去伸手一拉,將人帶離了亂石堆。
葉灼大口喘氣,好半天才緩過來。
然後她瞪了李相夷一眼。
原本該說“謝李門主救命之恩”,但她一肚子火,實在說不出來。
非要說點什麼的話,她只想說——“李相夷你發什麼神經!”
李相夷也覺得自己大驚小怪,把一個小姑娘嚇成這樣,有點兒過意不去,便主動問道:“你沒事兒吧?”
葉灼搖了搖頭。
“沒事就好。”他也不欲多聊,轉身就走。
下午那個連名字都沒有留下的假‘高人’的話他還記著呢——說他前世欠了情債,所以被桃花劫咒纏上,而對方疑似就是眼前這位清焰姑娘。
他可不想再跟她有什麼接觸。
“什麼人吶,這樣沒禮貌。”
李相夷都已經走出兩步開外了,聽見這句抱怨,忽然回頭問她:“你是乙巳年八月十三生辰?”
葉灼很生氣地回瞪他:“不是!”
李相夷頓了下腳步,狐疑道:“當真不是?”
他記得很清楚,葉氏發生那件醜聞是在葉公子十三歲生辰當日,所以據此推斷清焰姑娘生於乙巳年八月十三——居然不是?
“不是!我是八月三日生辰!”
葉灼很是惱火,她腳踝腫了個大包,正鑽心地痛呢——李相夷居然轉身就走,還莫名其妙問她最討厭的問題!
她被迫以另一個人的身份活了十三年,有關葉翎的一切都是她最討厭的話題,其中也包括生辰。
只不過好奇看他一眼,又是被驚嚇又是受傷又是戳她傷心事,這個人怎麼這麼該死!
“而且是不是的關你什麼事!你要跟我合八字啊!!”
李相夷不明白她為什麼反應這麼大,只當是詢問姑娘家的年紀不太禮貌。
於是他規規矩矩地抱劍一禮,“沒有,是我弄錯了。冒犯之處請姑娘原諒。”
說完心裡還鬆了一口氣——哦,原來不是,那太好了。
葉灼看他腳步輕快地走了,恨得牙癢。
她到底為什麼拒絕綠夭和霓裳陪同,非要自己走這條該死的小路??
真見了鬼了!
十年後的葉灼頗為無奈地苦笑兩聲……是她想私下裡多見李相夷幾面,跟他說上兩句話。
怎料當日的自己對李相夷敵意挺大,而李相夷更是絲毫不解風情。
她聽見他長鬆一口氣,語氣都變得輕快起來。
那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