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久沒來了。”李相夷笑著答話:“你為何不在紫嵐堂找些消遣,悶在這兒不無聊嗎?”
琵公子淡然一笑,“早說不必建那紫嵐堂,惹眼得很。”
葉灼在李相夷背後不客氣地‘呵’了一聲,“我還當你的朋友全是肖紫衿那種華而不實之輩呢,卻原來是放著好的不學。”
李相夷額角青筋跳了一下。
李蓮花也抬手揉了揉太陽穴。
琵公子聞言笑意更深,竟主動遞了一杯茶過來,“這位想必就是葉姑娘?”
葉灼雙手接過茶杯,訝然道:“琵公子知道我呀?”
“葉姑娘不過來了半月有餘,四顧門上上下下都在傳,說李相夷給自己找了個門主監察。”琵公子笑著瞥了李相夷一眼,“果然名不虛傳。”
葉灼不好意思地低頭笑了,將茶杯攏在手中輕抿了一口。
琵公子自然能看出姑娘家的小女兒情態,故而轉臉瞥了一眼李相夷——後者似乎毫無察覺,還在為葉姑娘剛剛諷刺他的話鼓著腮生氣。
葉灼喝茶原本只是為了遮掩笑意,可茶入口後眼前一亮:“好香。”
“只是無名的粗茶罷了。”
“炒制時加入了薄荷與槐花?”
琵公子點點頭,“葉姑娘於茶道很有研究。”
李相夷看他們倆聊得有來有往,懸著的心略略放了下來——他跟琵公子相交,總有種被對方當小孩看的感覺,尤其是每回談起自己的其他朋友,琵公子臉上就會浮現一種不太感興趣的淡漠。
葉灼還是第一個得了他主動遞茶寒暄的。
說來也是很神奇,她對琵公子倒是客氣得很,全不似在自己跟前的刻薄犀利。
武功不濟還張牙舞爪,嘖。
“我從前在袖月樓,學的就是這些風花雪月的東西。”葉灼淺淺笑了,有些遺憾地說:“可其實談不上喜歡。”
琵公子點點頭:“人生在世,自由最是難得。不過……身在樊籠中,心能不被外物所困,已是超過世間絕大多數人了。”
葉灼知道琵公子是在誇自己——以他的武功、資歷和心性,各方面都能稱得上一句前輩了,她應當謝過抬愛——可她骨子裡跟李相夷一樣,喜歡錶達自己的意見,而且越是對著琵公子這樣的君子,越是不必忌憚和心虛。
於是她說:“不滯於物的灑脫很令人嚮往,但能夠予人自由的勇敢更讓人欽佩啊。”
此話一出,琵公子和李相夷都抬眼看她。
她說琵公子大隱避世,雖然自由灑脫令人羨慕,卻不及李相夷將蒼生扛在肩上有擔當——實在讓兩個人都很驚訝。
琵公子看李相夷,就跟無了方丈看他類似——是個出色的、令人眼前一亮的後輩,但有點兒多少有點兒小孩氣。
李相夷做成許多了不起的大事,但喜歡逞英雄、愛面子、講排場,還經常過於自信……總之少年人身上的毛病都是有的,遲早要栽個跟頭。
尤其是識人差點火候,跟誰都推心置腹,但其實與誰都結交不深。
他那些朋友裡,也沒有真正能做大事的人——姑且湊在一起為‘匡正武林’的口號熱血沸騰,正事做一些,也夾帶部分私心,最後難免弄出個跟官府差不多的冗雜機構。
李相夷想象中的四顧門多半是他的一廂情願,只是此話也不必說出來潑他冷水。
可如今有個人說,四顧門是予人自由的地方,像是光在點亮別的光。
他突然也覺得這種天真無畏是耀眼而美好的東西。
李相夷則一直以為葉灼並不喜歡四顧門,只是因為恰好對拐賣女子的案子有興趣——因為她來四顧門以後沒有一天不是一臉嫌棄,看佛彼白石、師兄和紫矜的眼神裡滿是看傻子的譏誚,跟自己說話隔兩句就要夾槍帶棒,卻沒聽過一句誇讚。
可是她說,琵公子只是做到了清高自由,他卻給了普通人追求清高自由的機會,所以她欽佩自己更勝一籌。
他怎麼可能不得意!
李相夷一得意便壓不住唇角,還故意不去看他們倆,仰頭裝作研究溶洞上晶亮亮的岩石。
李蓮花看他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不由屈指揉了揉眉心。
世上最瞭解李相夷的就是他——年少的自己此時肯定在想,帶葉姑娘來這一趟真是太對了,都不用他自己炫耀,便罕見地在琵公子面前找回了場子。
他如今旁觀者清,終於明白自己那回帶葉姑娘去見琵公子,為什麼得了一句‘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