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蓮花將燒開的水拎到書桌上,泡上了茶,又回灶下撥大火勢,起鍋倒了些油。
糟糕,回來的路上忘記買菜。
他抬頭看了眼窗外西斜的太陽。
此時已近酉時,看來晚飯只能下個面湊合了。
李蓮花去樓外的木框裡拔了一把紅莧菜和幾根蔥,將莧菜簡單炒了兩下裝盤,才發現沒有放鹽,只好搖搖頭,重新回鍋。
結果火突然小了,他伸手在灶下一探,發現是炭不知何時用完了。
“如今記憶真是越來越不行了。”李蓮花搖搖頭,蹲下來撥弄了半天,裡頭的火焰卻依舊不甚旺。
於是麵條只有多燜了一會,頗有些軟爛,筷子都不好撈起來,只能用木勺盛了三碗,灑上蔥花。
方多病看著那碗爛糊的麵條,無語道:“你這是麵疙瘩湯嗎?”
“愛吃不吃。”李蓮花白他一眼,端著碗去喂狐狸精。
“李蓮花!你這是要齁死我嗎?!”方多病嚐了一口便跳將起來,將那沒化開的鹽巴與麵糊吐在地上。
糟糕。
他剛剛一面做飯一面走神,加上臨近毒發本就精神不濟,竟然在面裡多放了一次鹽。
“抱歉抱歉。”
剛剛葉姑娘分析局勢時,他其實也在聽,有些事跟他想的一致,有些卻是他沒想到的——比如在琵公子眼中,四顧門竟是這般模樣。
他越發篤定,葉姑娘不僅參與,而且恐怕就是謀局者。
她十二年前的風格便是如此,早早替追查者準備好符合各方利益的‘真相’,看似隨心所欲,卻決不逆勢而為。
與李相夷恰好相反。
而藏在水下的真相,他也已有預感,只是這真相背後牽連甚廣,他在猶豫水落石出究竟是否是好事。
罷了,他如今這個身體,哪裡還有多餘的精力操心這些……
與此同時。
四顧門議事堂。
肖紫衿坐在大堂正中央,正在喝茶。
石水站在一旁,冷冷看著肖紫衿:“監察司將屍檢報告送來了,竇大人的死因有諸多疑點。百川院派我來與你商議此事,肖門主打算怎麼辦?”
“此事朝中已有定論,我有什麼可表態的。”肖紫衿淡淡道:“何況死者是朝廷官員,兇手也非武林人士,真相如何原就是他們說了算。百川院不過是盡些地主之誼,從旁相助,難道佛彼白石覺得我們應當推翻監察司的判斷?”
石水怒道:“你明知那黃均是被人栽贓陷害!四顧門秉持公義,百川院更是道義標杆,難道眼見他本人,家眷數十人,府中數百人,便要為這莫須有的罪名流放抄家?!門主若在,定不會允許!”
肖紫衿頓時臉色鐵青,“李相夷若在!四顧門早就被朝廷除去了!當年若不是他一意孤行,與金鴛盟聯手阻止運河禁運,我們何以會被處處針對?”
“那萬聖道手上的鹽鐵經銷權,原本應該屬於四顧門,而不是現在這樣,連地皮都抵給了天機山莊,還等著贖回來!”
石水驚詫道:“那商鋪經營不善倒閉,與門主何干?”
肖紫衿‘呵’了一聲道:“你以為四顧門中有什麼經商奇才,支撐得住他那般興師動眾、一擲千金?百川院養著幾百刑探和情報線人,又幾時貢獻過一文錢?”
石水轉不過來這個彎,“可四顧門與百川院是為武林大義而設,為錢低頭,那還不如不存在。”
肖紫衿氣絕。
行,你們一個個都清高。
“那你想如何?以百川院的名義張榜告知天下,監察司徇私舞弊、誣賴好人?”他冷笑一聲,“我沒記錯的話,黃均三個平妻,十四房姨太太,修宅邸的花費抵得上江南府一年的稅收,哄抬鹽價,為富不仁——百川院為他說話,百姓還當我們是什麼權貴的走狗。”
石水沉默半晌,小聲說了一句:“門主若在,定有更好的辦法。”
她來之前已經與紀漢佛有過一番爭執,也猜到肖門主的性格定不肯出頭,只是親口聽到他們這麼說,還是覺得非常失望。
如今每個人都在強調公平正義的代價有多大,卻沒人願意停下來哪怕想一想,我們到底能做什麼。
——從前剿滅漠北邪教時阻力更大,朝廷明確反對,商鋪一夜之間被各方聯合刁難,盟友中途叛變,最後不是也成功了嗎?
她敬仰李相夷是真,也覺得他的所作所為才是四顧門的初衷,若是見到什麼不平事都不吭聲,只想著明哲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