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我小三歲,讀書時,鎮上的初中與小學門對門,小學放學早,臧臧都會蹲在花壇邊邊等。後來門衛認識我們兄弟倆偷偷放臧臧進來,他就默默爬到三樓,躲在教室外面等我。直到我初三加了晚自習,臧臧這習慣才改罷。
那時,鎮子上沒有娛樂設施,臧臧也不愛跟那群野孩子瘋,我只好告訴他寫滿一百個臧,哥哥就放學了。
臧臧可乖。
我說什麼他聽什麼,小小草稿本全是臧臧,後面幾頁變成臧泫。奈何他控筆還不是很好,泫寫著寫著變成∑。
所以我一眼認出臧臧的字跡。
請柬是真的。
惡作劇的可能性排除了。
我攏了攏肩膀棉襖,盯住因歲月沉澱變得薄如蟬翼的紙,竟然騰起可笑退縮感。如果是臧臧生前留下的,那也是出車禍前,我們剛付完房子首付,他樂觀算著公積金剛巧能覆蓋貸款。
“我不喜歡老家,那裡很不好。”
臧臧的世界裡,不好就是最難聽的罵人的話。
“這裡是我跟哥哥的新家!”
十九歲的臧臧蹦跳,高舉到半空的胳膊有點營養不良的細黃,劉海隨跳躍輕飄飄揚高,略略下耷的眼角和他短短人中,外貌總比他實際年齡還要顯小。
臧臧的長相隨他生父,我相反。
新房子剛蓋完,還沒裝修,灰土到處都是,走路幅度稍微大些都嗆鼻。臧臧似乎感覺不到,他握著我的手興奮滿屋亂轉,指著連廊陽臺說擺滿百合花。
臧臧,我們陽臺還在。
但沒有百合。
那裡早擺滿無數雜物,落滿比裝修前還要多的灰。
我深吸氣。
閉上眼睛掀開,一瞬心擂如鼓。
“……”
最開始,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裡裡外外翻看三遍,才怔怔放下手。
內頁無字。
紙張略帶黴味,淡淡的。
臧臧留給我的是一封空白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