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斜紋棉成衣,被周嬸從立櫃裡小心翼翼地取了出來。
蘇如意一眼就看上了這套衣服——挺括、板正,顏色是很少見的灰藍色,款式看著很高階。
四哥穿上這身衣服,一定會很高興吧?
心中滿意,面上卻不顯,蘇如意故意皺眉道:“這……不會是老衣吧?”
周嬸忙擺手:“怎麼會呢?這款式,一看就是年輕人喜歡的啊。”
蘇如意拿起來比劃了一下:“好像還行……”
“這衣服,是個臉生的後生定做的,就給了個定錢,說是給同學的下鄉禮物。可能他同學提前下鄉了?還是鬧掰了?咱也不知道啊,反正沒來取!”
周嬸唏噓道,“可害苦了我喲!這小半年,也沒碰上有你四哥那麼高的人,這衣服倒是有兩個人想要,可他們都太矮了,要改,手工費可不便宜,還糟踐東西。我就想著,賣給不用改的人!”
蘇如意放下了衣服,又開始在自己腿上比劃褲子:“褲子可有點兒短啊?”
周嬸道:“褲腳都存著量呢,放心,嬸子保管給你改好嘍!這樣吧,這套衣服,連料子帶手工,你給二十元就行!”
“十塊。”蘇如意還價。
“哎呦呦,你這是戳我的心喲——十五。”周嬸表情有點兒誇張。
“行。”蘇如意拿出二十元,“找錢。”
周嬸搖著頭:“賠了,可賠慘了喲!”一邊掏兜。
蘇如意接過找錢:“嬸子,17號一早,我來取所有東西。”
周嬸拍著胸脯:“放心吧,嬸子的活計,保管讓你滿意!”
……
蘇如意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快一點了。
管玉梅聽見動靜,在正房裡的炕上歪起身子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氣罵道:“你個災星!到哪裡野去了?幾點了還不做飯?”
聽著,聲音中氣不太足。
蘇如意掀起門簾進去,掃床的掃帚疙瘩就迎面飛來。
她一偏頭,躲過去了。
管玉梅咬牙切齒道:“你媽都要病死了,你可放了風了!給我倒杯水來!”
蘇銅一上午都在家,她不支使兒子,但等著她回來伺候。
蘇如意拿了她喝水的瓷缸,轉頭到院子裡的水井邊,打了一缸子井水。
管玉梅接過喝了一口,冰冰涼,倒覺得十分舒服,但不發作一頓,她心裡難受。
於是,喝到還剩最後一口時,她一把將水杯砸向蘇如意:“太涼了!”
蘇如意早有防備,她媽這一手十幾年不變。
她一閃身就躲開了。
她早就打好了主意。走到管玉梅身邊,她低聲道:“媽,我看見三哥了!”
管玉梅一咕嚕就爬了起來:“在哪兒看見的?”
蘇如意:“在李家巷,第三個岔路口。他進去了,我喊他,他不理我。我在那裡等了他兩個多小時,他也沒出來!”
管玉梅一翻白眼:“你個缺心眼的喪門星!他早從別的地方跑了!等等,你說李家巷?第三個岔路口?那不是……”
管玉梅捂住了嘴巴。她想起來了,那裡,是黑市。
黑市!
投機倒把!!!
管玉梅猛地瞪大了眼睛:“喪門星,你看錯了吧?真是你三哥?”
蘇如意搖搖頭:“媽,三哥我還能認錯嗎?我喊了他之後,他立刻就跑了啊!”
管玉梅只覺兩眼一黑,仰面就倒在了床上。
過了一陣,眼睛也不睜開,虛弱地揮揮手:“滾!我頭疼,不想看見你這個喪門星!”
給親媽添完堵,蘇如意飛快地做好了飯。
今天中午,蘇如意和蘇銅的飯是貼餅子,純白麵,裡面一口氣放了五個雞蛋。
管玉梅頭疼,大概不需要吃飯了。
蘇如意就沒有做她的量。
也不知她是暈過去了還是睡過去了,反正也沒再喊。
蘇瑪瑙呢,據蘇銅說,今早沒上學,翻箱倒櫃後,去火柴廠找蘇珍珠鬧去了。
蘇如意直接端著飯去了東廂房。
金燦燦、黃澄澄的貼餅子,就著切成細絲,香油拌過的大頭菜。
可惜沒有肉。自己現在雖然有錢,卻不能拿出來買肉。
哥哥這病,需要營養。
算了,還是從長計議吧。
蘇銅合上正在看的書,樂了:“過節了嗎?這麼豐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