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圓圓……
蘇銅的心攥疼了一下,忙跳下田埂:“陳圓圓同志?你怎麼會在這兒?!”
自從跟蘇如意去考試,第一眼見到陳圓圓,蘇銅的心就被她牽動了。
那是他從來沒有在蘇家任何人臉上看到過的、世間最天真陽光的笑臉。
當時,他不敢看她。
因為他有心臟病,他自卑得就好像她腳下的汙泥。
沒想到,六妹居然和她做了約定——她提供資訊,六妹和自己去考試,合夥賺錢。
她答應了。
後來,六妹下鄉後,陳圓圓果然找到自己,說有內部訊息了。
她帶著自己去考了四次試,有次試題很難,就招一個,他只得了第二名。
兩人見了四次面,平分了三千七百塊錢。
再後來,她說自己要過生日了,請朋友們去家裡吃飯。
他去了,還帶了一本書做禮物。
他永遠忘不了那天。
那天發生的事,他從未跟任何人提起,包括六妹。
陳圓圓的生日,請的都是自己的同學朋友,有十來個人。
蘇銅只認識吳莉莉。
掌勺的是吳莉莉,蘇銅跟其他人不認識,陳圓圓又被幾個人拉著說話,他就去廚房幫著打下手。
一桌菜都上了桌,大家正舉起酒杯。
突然,一箇中年男人,用鑰匙開啟大門,走了進來。
蘇銅一看到他,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因為那人,正是要娶他六妹的供銷社主任陳衛星!
隨即,他眼睜睜看著陳圓圓略帶嬌嗔地對那男人笑道:“爸,您趕得可真巧,我們正要開始吃呢!”
陳衛星走過來,端起一杯紅酒,對大家說道:“我知道你們年輕人可煩我這老東西,我就不湊熱鬧了!來,大家舉起酒杯,讓我們祝圓圓每一天都快快樂樂,好不好?”
大家舉杯:“天天快樂!”
碰杯,紅酒飛濺,歡聲笑語。
只有蘇銅僵硬地站在那裡。
人們都注意到了他的異樣。
陳圓圓奇怪地看了過來。
蘇銅面色蒼白,目光轉向陳圓圓:“他是你爸?!”
從來沒人告訴過他,陳圓圓的爸爸是陳衛星,包括六妹。
陳圓圓點點頭:“是啊!”
陳衛星也看過來,他只覺得蘇銅眼熟,但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蘇銅放下酒杯:“我不太舒服,先告辭了!”
說完,他就以幾乎是抱頭鼠竄的姿勢,逃離了那一場生日宴。
再再後來,蘇銅再也沒有見過陳圓圓。
陳圓圓來食品廠找過他三次,第三次等了一個多小時。
他沒有出來。
……
再次見到陳圓圓,就是這樣一副景象了。
他在田埂上面,衣冠楚楚。
她趴在田埂下面,渾身髒汙。
蘇銅跳下田埂,就要扶起陳圓圓。
不料她立刻呼痛道:“我的腰好疼,我動不了了。”
“你說什麼?!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蘇銅的頭髮都根根豎立起來。
“我爸被判刑了。我來找他的一個朋友拿一些東西,他……”陳圓圓說著說著,抿住了嘴唇。
“圓圓,你等等!我馬上去僱一輛牛車,送你去海城人民醫院!”蘇銅說著,就要走。
陳圓圓拉住他:“不要僱蘇家莊的牛車!他們都是一夥兒的!”
蘇銅點點頭,爬上田埂,飛快地向著相鄰的錢家坳跑去。
二十分鐘後,一輛罩著遮陽棚、裡面還鋪了棉被的牛車,來到了陳圓圓面前。
車把式幫著蘇銅,把陳圓圓搬上了車。
搬動的過程中,蘇銅發現陳圓圓的下半身完全沒有力氣,軟綿綿的就好似麵條。
他的心,沉入了深深的谷底。
果然,到了海城人民醫院,經過檢查,大夫得出了結論——陳圓圓癱瘓了。
而這一路上,蘇銅也知道了陳圓圓癱瘓的原因。
送走吳莉莉去黑省下鄉後,陳圓圓再次來到派出所,終於被告知可以和父親見面了。
這是父親出事一週以來,父女倆的第一次見面。
陳衛星戴著手銬。
他瘦了很多,短短七天,好像老了七歲,兩鬢的頭髮已經全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