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的教條,被牢牢捆綁在蘇大志身上,“老大”這個詞,像大山一樣壓得他一刻不能喘息。
甚至……當年他的親事,他們都想給他娶一個比他大十幾歲的寡婦。
僅僅是因為那個寡婦有房子。
他們當年甚至規劃好了寡婦的三間大瓦房怎麼分配。
絲毫不顧寡婦比他大了十幾歲這件事。
所以,當蘇大志遇到管玉梅,想要娶她時,他就成了大逆不道。
全家人輪番上陣,批判他。
甚至族長,都來找他的晦氣。
這也是他在得到受傷的李更生老大爺那個“機緣”時,果斷鋌而走險的根本原因。
他和管玉梅,也是有過在風雨飄搖的世間,互相依存的時刻的。
但是管玉梅,她這次實在是太過分了!
“同志!誒!想啥呢?”
小護士碰了碰他的肩膀,他這才從回憶中拔出思緒。
小護士正把那幾張紙遞到他手裡,“這是派出所墊付醫藥費的所有單子,這些是還沒交費的單子,你都拿著吧!”
見蘇大志沒接,她直接把單子塞到他懷裡,然後逃也似的離開了。
“老大?”
蘇大志身後,突然響起一個蒼老的女聲。
蘇大志一個激靈,就像聽見了鬼叫一樣,下意識地撒腿就要跑。
“兔崽子你還敢跑?!”
孫俏妹猛地衝上來,一把薅住了他,“我就看著像你,還真是你!”
“……媽!”蘇大志不情願地叫了一聲。
“你怎麼才來?”孫俏妹說著,順手就扭住了他的耳朵,“大志我可告訴你,你必須馬上跟管玉梅那個禍害離婚!”
“嗯,離。”蘇大志沒有掙扎,平靜說道。
他知道他越掙扎,他媽就會揪得越狠。
小時候有一次,他媽甚至把他的耳朵揪得不得不去縫了三針,不然耳垂都快掉下來了。
那道疤,現在都很明顯。
“這還差不多!你可不許哄我啊!對了,大儉住哪間病房啊,我看他的傷勢可不輕,這護士們都說不知道,我醒了以後,一間間找過來,也沒找到啊?”孫俏妹皺眉。
“你怎麼還睡著了?”蘇大志奇怪地問。
“嗨!傻老大喲!做戲不得做全套嗎?”孫俏妹翻了個白眼,“我一來,人家大夫就給我紮上吊針了。村長老婆跟我說過,那吊針可是好東西,裡面都是營養!我這不怕人家不給我紮了嘛,就一直裝睡,結果……就真的睡過去了!”
“哦。”蘇大志擠出一個笑容,“走,我帶你去看大儉。”
三分鐘後,太平間。
“我的命啊!我的心啊!我心尖尖上的老么啊!我活不了了啊!”孫俏妹撲在蘇大儉的屍體上,撕心裂肺。
蘇大志靜靜站在她身後,看著她哭。
嚎哭了一陣兒之後,孫俏妹轉過身來,那袖子蹭掉了鼻涕眼淚,看向他,雙眼噴火:“管玉梅那個賤人呢?她在哪兒?”
這是要給蘇大儉報仇了?
“被公安抓起來了啊。”蘇大志答道,“不止她,爸,還有大禮、大孝、大德,還有志中和志華,都被抓起來了——你應該是看著公安把人抓走的吧。”
“還沒放出來?”孫俏妹狐疑,“連你爹也沒放出來?不是說他那麼大年紀的,幹了啥都不抓了嗎?”
“媽,爹可能……放不出來了。”蘇大志把他在派出所聽到警察說的隻言片語學給她聽,“我聽說,死了人的都要判刑,三年起判!最多能判二十年!”
“什麼?!”
孫俏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緊接著,兩眼一翻——這次是真的暈了過去。
與此同時,走出醫院的蘇珍珠和汪波,都快走到汪波家的小院巷口了,蘇珍珠突然站住了,一動不動。
汪波奇怪地問:“珍珠,你咋啦?哪兒不舒服了?”
蘇珍珠做出一個奇怪的笑容,但門牙的窟窿還是像黑洞一樣露了出來。
這幾天,蘇珍珠一直在練習不露出門牙窟窿的笑容,汪波見狀,再次說道:“珍珠,你別擔心,等我這個月工資發下來,我就帶你去鑲牙!”
蘇珍珠卻並不接茬兒,她皺眉問道:“剛蘇大志說,我媽給抓起來了?還是家裡人都抓起來了?”
汪波還是不明白她的意思:“珍珠,爸好像是說都給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