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乾王朝二十年,十二月初六,已是沈初夏一家滅門慘案發生的第六天了。
卯時半,凌威帶領五十名虎賁軍精銳,親自護送王強等一干衙役們返回富民縣。
眾衙役們大病初癒,個個都躺不住,索性擠在前面幾輛馬車上討論案情,不時義憤填膺地大罵李文修和下毒者。
只有王強,安安靜靜躺在最後一輛馬車上,依然昏迷不醒。
雖然凌威安排了兩名虎賁軍兵士在馬車上貼身照顧王強,林墨還是不大放心。
反覆告誡凌威一定要保護好王強,又交代兩名兵士許多注意事項,林墨終於目送車隊離開。
一連兩天兩夜沒有睡覺,並且經歷了好幾場生死浩劫,林墨整個人彷彿被剝掉了一層皮,走路時,腳步都是虛晃的。
甩了甩頭,林墨用手指用力掐了掐眉心,直到將眉心掐出微微淤血,她才提步。
貼身保護林墨的虎賁軍小兵士實在看不下去,好心勸道:“墨姑娘,驛使昨晚便將您的書信帶去了積善堂分鋪,富民縣衙也做好了迎接的準備。
驃騎將軍只要將那些捕快們安全送到,他們立刻就能接受最好的治療。
所以您無需太過擔心,還是先回屋睡一會兒吧?
萬一您把自個兒累垮了,我們可要怎麼辦?”
“謝謝小哥關心!”林墨衝他笑笑:“先不急!
眼下衙役大哥們都回去了,狗蛋卻只能留下。
這孩子已經昏迷了一天兩夜,估計是腦袋裡的淤血化不開導致。
我想再給他開兩個方子熬點藥,並施針助他活血化瘀。
等下一忙完,我就去睡!”
小兵士還想說點什麼,但見林墨明顯摳下去的大眼睛裡都是擔心和堅定,只好輕嘆著跟隨林墨又來到裡間臥房。
王阿嬸這一天兩夜跟林墨差不多,也是守著狗蛋沒合過眼。
她到底上了年紀,精力無法與林墨相比,此時看見林墨進來,整個人都是木木的,完全反應不過來。
林墨看她一眼,低聲道:“王阿嬸,你且回家去躺會兒吧!我和狗蛋爹爹在這裡守著便好,你可別把自己熬病了。”
“墨姑娘……”王阿嬸嗓子一哽:“我……”
似乎想說點什麼,但最終,王阿嬸卻點點頭,什麼也沒說出口,自行去了。
王阿嬸的兒子阿虎就坐在床頭。林墨進來之後,他雖然沒有開口說話,也不曾站起來,但他的目光,卻定定落在林墨身上,始終沒有移開。
見林墨整個人瘦了一圈,原本便僅有巴掌大的小臉上,此時彷彿只剩下那雙黑亮清澈的大眼睛,阿虎下意識地嚥了口口水,有些艱難地喚道:“仵……仵作姑娘……”
“嗯?”林墨剛把銀針紮在狗蛋的百會穴上,聽見阿虎喚她,不由抬頭看過來。
“我……”阿虎遲疑道:“我能……和您談談嗎?”
林墨尚未開口,她身後的小兵士已“嘩啦”一下,將腰間佩劍拔出一半。
阿虎嚇了一大跳,趕緊閉上嘴巴,大氣都不敢出。
見小兵士如此緊張地維護自己,林墨又是感動,又有些哭笑不得。
扭頭,她衝小兵士溫柔笑笑:“小哥能否在外間等我一會兒?”
“不行!將軍有令……”
“小哥!我不與您為難,但我身為仵作,既然參與了本案,便有責任瞭解案情。
此人乃是受害者的爹爹,我遲早都得跟他談。談得越早,對破案越有利,晚了,只怕會延誤案情。
故,您就在外間門口候著可好?
萬一我真有什麼危險,您也可以第一時間衝進來保護我,如何?”
林墨此時的表情太誠懇,聲音太溫柔,竟像哄小孩子一般。
小兵士原就心疼她,哪裡還捨得拒絕責備?
狠狠瞪了阿虎一眼,小兵士終於咬著牙出去了。
待臥房只剩下他們二人和昏迷不醒的狗蛋時,林墨才柔聲問道:“你是叫阿虎吧?有什麼話你儘管說,我仔細聽著便是。”
“嗯!”阿虎點點頭,卻依舊低垂著眼睫不敢看林墨:“是我娘告訴仵作姑娘,我叫阿虎的吧?”
“是!你娘還把你當年飼養七彩雉的事情,也告訴我了。”
林墨說得非常有技巧,聲音異常平靜。
她只說七彩雉,絲毫不提黑貓,亦沒提半句當年兩家發生的衝突。
但這話聽在阿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