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瞧著林墨的睡顏，白懿軒腦海中再次浮現出林墨描述的殺人場景，以及方才林墨的那番話。

白懿軒始終堅信，注重證據才是一名優秀仵作或者神探應該具備的基本功，直覺之類的東西都是荒唐和玩笑。

故，最早的時候，他對林墨的直覺總是嗤之以鼻。

但漸漸地白懿軒發現，研習案情時，每每林墨都會在他自認為圓滿的最後關頭提出某些懷疑。

這些懷疑毫無根據，林墨只說是直覺。可繼續深挖，白懿軒卻能屢次挖出隱藏的線索。

這讓白懿軒不得不承認，林墨的直覺很準。

他無法解釋林墨這種直覺是什麼現象，但卻隱隱感覺到，林墨在驗屍斷案上的天賦和潛力，其實比他更勝一籌。

所以，他有理由相信林墨的話。林墨說他們遺漏了什麼，就一定遺漏了。

可，到底遺漏了什麼呢？

一個處處被人稱讚的好男人，一夜之間，將自己最親愛的家人全部勒死，並拋屍水缸。不管怎麼看，白懿軒都覺得是妄念太多，壓力過大造成的髒躁。

可是？

他的目光一閃。

髒躁為什麼只選擇深更半夜發病？

正如林墨之前所說，髒躁會傳染，也會有異常的外在表現。

這種異常的外在表現十分明顯，幾乎涵蓋了生活的點點滴滴，根本不會因為時間和地點而發生變化。

也就是說，只要患上髒躁，就像徹底變了個人，白天也好，晚上也罷，表現得都不大正常。即便三歲小兒都知道殺人犯法，患者卻不會在乎白天還是晚上，他會隨機發病，同時隨機作案。

可李文修的情況顯然不是這樣，他的病症非但不傳染，甚至到昨天，李文修都在盡忠職守、正正常常地認真教學。

這就說明，李文修沒有患上髒躁。

既然不是髒躁，那他為何會走火入魔？

難不成，真如墨兒猜測的那般，李文修懼怕，甚至仇恨著自己的家人，他的內心深處，其實一直都渴望殺死父母和妻兒？

不，不對！

如果真是這樣，走火入魔後想要逆反的李文修，是不是應該表現得更加激烈一點？

就像他白懿軒偶爾會露出那種令墨兒都害怕的笑容，便是墨兒，亦會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反常態地與人爭執，甚至出口傷人一樣。李文修的情緒壓抑已久，一旦爆發，定然來勢洶洶、銳不可當。那樣的李文修，勢必會選擇一種非常極端的傷害手法。

這種傷害手法得讓李文修感到暢快，永生難忘，才算圓滿。

可事實上，李文修的逆反，卻表現得非常冷清。

他像個久經沙場的職業殺手，選擇了相對來說比較溫和的殺人方式。

這種方式根本無法體會到發洩後的快樂，更像是為了完成任務。

為什麼？

“溫和冷清？溫和冷清？”喃喃低念，白懿軒心頭一震。

沒錯，就是溫和冷清！

因為，整個滅門兇案中，現場始終不見一滴血跡。

這是一個悖論，完全不符合邏輯。

人一旦被仇恨控制，便會失去理智，變得憤怒而瘋狂。

憤怒所表達出來的最常見方式，是決絕。

比如，我生氣了，特別想打人，想要暴飲暴食，想要做一個和平時截然相反的自己。甚至，想要殺戮。

既然要殺戮，當然越殘忍、越血腥的方式，越會覺得淋漓盡致。

那麼，被仇恨和憤怒矇蔽雙眼的李文修，首選的殺人手法，根本不可能是繩索勒死。他應該選擇一種更為激烈的、震撼的、甚至匪夷所思的方法來洩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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