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燈當中的過往。
蘇映微當真是愛笑啊。
天真爛漫,純粹無瑕,那等無憂無慮的日子,是任何人都會豔羨的人生。
扶熒浸在冰冷的潭水,寸目不移地看著另一個女子的過往,活水撕咬著她的皮肉,她仿若死去般再也感覺不到疼。
魂簪晃動,碧蘿喊聲刻薄:[怪不得你有這等膽量,你是想利用決明燈,存了取代她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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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熒心底泛笑:[我取代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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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樣的亂世當中,每人都心懷苦衷,身不由己,過度純粹並不是一件好事。
碧蘿不明白她的意思,怒道:[你當然取代不了她!
微微獨一無二,你這種心思陰毒的女人當然取代不了她!
誰也取代了她!
]
扶熒懶得辯解。
她快要沉底。
潭水之下是一張深淵巨口,一旦吞噬,便與小靈天融合,化為水中。
扶熒趁機拔下那支魂簪,忍著蝕骨之痛緊攥掌中,對碧蘿說:[從這小靈天出去,寧隨淵便會認定我身份。
你既知我陰毒,就能明白我做事不留餘地。
當下我給你兩個選擇——其一:你隨這簪子一同沉入小靈天,我們往生不負相見;其二,跟我出去,老實留在我身邊,若你那主人真的還活著,說不定你還有機會重回你那舊主身邊。
]
碧蘿正氣頭上,當即道:“我小籠包寧可淹死也不——”
“好。”
“?”
等會兒,你好個什麼勁兒?
碧蘿還愣著,就見扶熒驟然鬆手,乾脆利落,連須臾地猶豫都沒有。
小靈天感受到源源逼近的靈力,這是從通天塔倒塌來,罕見的豐盈之力,那張巨口一張一合,引得四面潭水翻騰,更將那根玉簪拉入過去。
碧蘿這才恐懼,哇哇大喊起來——
“你不是人——!”
眼瞧著深淵逼近,碧蘿急忙改口:“二二二,我選二!”
小靈天是萬物滯留之地。
何為滯留?生魂一旦與小靈天所融,從此後便陷入虛空,不死不生,不消不滅,這是比直接死去還恐怖的懲罰。
扶熒腰身翻轉,抵過逆流順著簪子的方向游過去。
巨口掀起來的瞬間,扶熒一把將簪子撈入懷中。
天際猛然爆發出刺目的炫光,光芒化作絲絲纏繞的虛線,卷著扶熒把她拖拽上岸。
細細密密的水珠自身軀剝離,重新回到那汪靈潭。
扶熒躺在地上,全身無力。
小靈天傷及肺腑,呼吸隱隱作痛。
一雙鞋履闖入眼簾,扶熒仰頭對上寧隨淵睨過來的雙眼。
他臉上思緒辨識不清,但扶熒知道,這次她成功了。
寧隨淵俯身抱起她。
男人雙臂寬厚,隔著厚重的寬袖,她清晰感知到他高於常人的體溫,毫無間距的緊挨著她的面板。
寧隨淵抱著扶熒走出蘅境坪,兩邊人倒也識相,齊齊讓開一條路。
一直抱著扶熒回到滄瀾宮,寧隨淵又手下人尋藥。
把她放回榻上後,扶熒一把拽住他寬袍。
寧隨淵回眸,側臉淡淡地。
她拽著沒有撒開,一雙眼清凌凌地,“扶熒是否能理解成,帝君此後會一直留下我?”
寧隨淵挑眉笑了下,“你願留下?”
扶熒鬆開手:“願或不願,恐怕由不得我。”
扶熒道,“帝君舍我入小靈天,不就是想知道我是不是那聖女轉世,看眼下情景,想來是帝君滿意的結果。”
寧隨淵不語,好整以暇地聽著。
扶熒繼續說道:“帝君先前已試探過,我身無記憶,不知自己來歷,只記得自己叫做扶熒。
倘若您認定我就是那聖女,將我留在您的身邊,日後發現我的行為舉止與那舊人不同,保不準您再生間隙,定我個欺瞞之罪,殺了我。”
寧隨淵聽罷低笑出聲。
旋即身影逼近。
他的面容在扶熒面前放大。
寧隨淵生有一張惑人的眉目,因得氣勢攝迫,眉眼也透出幾分難以直視的凌厲。
逼近時,那股氣勢越顯。
它牢牢纏裹在扶熒周圍,讓她毫無躲閃。
“你的確不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