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死纏著嫁與我家晏元良,今又讓那個屠夫神魂顛倒,我當你生得是何天仙般的相貌,原也不過如此,還不及本夫人半分!”
三日後,通往關隴的官道上,晏元良之妻江秋靈如是罵道。
隨即墨雲臺出逃的綿長隊伍裡,載有宋卿月的馬車同其它馬車,駛入綠廕庇天的密林裡,暫避盛暑的烈日。
宋卿月雙手被反縛於身後,雙腳被麻繩捆得結結實實。
身上火辣辣作痛的不止繩索緊勒入肉的肌膚,還有她乾裂出血的嘴唇。
這三日裡,為她趕車的羽林衛偶爾粗暴地給她灌一回水,卻從未給過她一口吃食。
不過她也沒心思吃食,但求一死!
她半倚著車廂壁,面無表情,淡然看著馬車外向她揚眉挑釁的江秋靈。
江秋靈是三日後才尋上她的“門”來,一來便自報家門,直道是晏元良明媒正娶的妻,言辭裡很是倨傲自得。
於宋卿月清冷的目光裡,此女臉上一雙大圓眸裡神散不聚,看著就不像頭腦靈光的人。
她無聲一嘆!此女同她一般,喜好美色還冥頑不靈。
不過,她只迷了晏元良五年,而這個早有耳聞的江秋靈,卻從小痴迷晏元良到今時。
沙啞著嗓子,輕輕一彎乾裂的唇角,她淡道:“將廢物當作絕世珍寶,真不知當賀你,還是當勸你!”
江秋靈轉眸一掃馬車四周監看的羽林衛,目光再落回她身上,倏地就變了臉。
“就是這個妖婦,害得我婆母自縊而亡,姑奶奶今日要撕爛你這張嘴!”
江秋靈大罵著衝過來,一提裙襬攀上馬車衝入車廂,俯身過來就扯上了她的嘴。
一面罵,一面揪扯她,“你家那個屠夫才是廢物,你也是廢物!”
宋卿月淡然看著江秋靈憤怒的臉,任她撕扯自己乾裂的嘴角,心中頗以為然。
她是廢物,是一個被搶來擄去,身不由己的廢物!
她確實是廢物,一個保護不了自己,更保護不了親人,還連累親人在她面前死不瞑目的廢物!
江秋靈揪扯她的力道不大,但胳膊晃動的弧度卻很大,還虛張聲勢地擼起了袖子。
看著江秋靈湊得近近的臉,她平靜啞聲:“既然這麼恨我,快去尋人要把刀來,勞煩給個痛快!”
她話音一落,江秋靈亂晃的寬大袖籠裡,“撲”一聲落出一張肉餅砸到她胸口。
霎時,肉香與麥香盈滿她鼻息!
宋卿月垂下眸子一看肉餅,再抬眸一看江秋靈變得緊張的臉。
見肉餅落出後,江秋靈朝身後驚慌望了一眼,果見於四周監看的羽林衛走上前來。
於她不解的目光裡,江秋靈將肉餅閃電般從她領口塞入。
遂後,江秋靈一把抓住她的衣襟一揮手,“砰”一聲耳光在她臉上炸響,口中亂罵:“我打死你,打死你!”
“晏夫人,此女有重用,望手下留情!”
兩位羽林衛加快了步子,衝近馬車,俯身入廂拉扯江秋靈,將猶自掙扎的江秋靈扯下馬車。
淡斂了眸子微眯了眼,宋卿月目送江秋靈於刺目的烈日下,憤憤不平,罵罵咧咧走遠。
隨後,宋卿月想了許久!
她在想著,這個看著就蠢笨無比的女人,為何要施食給她?
天氣微微下了涼以後,車伕駕車急急駛出密林,隨即墨雲臺逃生的車隊,風馳電掣般在官道上奪命狂奔。
懷中軟軟的肉餅浸出了油脂,油脂將宋卿月滿是血汙的衣裳浸透,血腥氣裡混入香噴噴的肉餅香。
她很餓,但她不打算進食,就這般死了便好!
聽說人有七日回煞,也聽說人最多餓七天便能死,若她餓死,或許能在陰曹地府撞上未及再入輪迴的宋玉書。
如蒙宋玉書不棄,她想與他再續一世緣,做牛做馬也好、為奴為婢也罷,償還她今生不能報的迴護之恩!
即墨江年曾說過,她是他的軟肋——她更不願再做即墨江年的軟肋。
不想即墨江年因她放過即墨雲臺與晏元良,放任他們逃回關隴,使得她成了上唐百姓的罪人。
夜幕初上,於隆隆巨響不絕的滾滾車輪聲裡,她從大開的車窗眺出,見繁星滿天。
老皇帝曾說,要給她腹中的皇孫取名為即墨玉衡。
她辨識不了太多星辰。
天上那麼多粒星,密密麻麻的,究竟哪一粒閃爍的星是玉衡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