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卿月無聲立在馬車前頭。
崔家上百輛馬車早已消失在京城外的官道上,可她身子久久一動未動,直到日頭將半張臉掩入遙遠的終南山山巔。
隨她奔波了一日,呂常侍終於等不住,於馬車上一掀簾子喊:“宋娘子,宋娘子,當回宮了!”
即墨江年打馬自興化門內出來,身後跟著趙正奇等一眾親衛。
於她身後勒馬站定,他冷言冷語:“你這是心丟了,還是魂丟了!”
宋卿月的身子終於動了,她抬手抹了一把臉,未看即墨江年一眼,轉身一掀簾子上了馬車。
趁著落日的微光,即墨江年依舊看清她淚痕滿面,雙目通紅的模樣。
趕車的小太監催動馬車往城門內走,與即墨江年交錯而過時,他伸手掀簾,衝車內道:“本王都放了他們,怎麼,你還恨上了?”
宋卿月將臉扭到另一邊,冷冷淡淡道:“靖王倒是快意恩仇了,民婦卻是個兒女情長之人,在意的人死在靖王手裡,民婦沒那麼快收拾好心情!”
即墨江年鬆開簾子,勒轉馬頭伴行於馬車之畔,說著明硬暗軟的話。
“我與他總得死一個,若死的是我,你又當如何?人死不能復生,宋卿月……你當惜取眼前人!”
宋卿月於馬車內涼薄道:“民女尚有皇命在身,勞駕靖王讓讓道!”
即墨江年惱一諍目,他何曾擋了她的道?
再次一把掀開簾子,他低頭垂眸,衝眼紅幽幽的宋卿月一揚下頷。
語氣熾熱,盛情邀請道:“今夜別回宮了,我想你得緊,我二人回府裡過一晚!”
話中有話,呂常侍自然聽懂,不自在地握拳抵鼻,輕咳一聲。
“即墨江年,你怕是沒長心吧!”
宋卿月紅眼去扯簾子,即墨江年攥緊簾角不放,衝她擠眉弄眼。
她惱怒瞪他,他被瞪得不自在,心頭一喪,黯然鬆手。
宋卿月立馬將簾子掩得嚴嚴實實,頭輕輕靠著車廂,無聲一嘆。
人心都是肉長的!
好歹崔康時與她夫妻一場,與她有恩,崔康時屍骨未寒,即墨江年想的卻是……
即墨江年熱臉貼了冷屁股,於馬上直起腰身,目光寒凝地盯著車窗簾子,心頭怒火升騰。
他在獄中一呆半旬,吃沒吃好還頻頻呃逆,睡更是沒睡好。
眼下他一身髒臭,兩手血腥,好不容易拿到崔家錢糧,自是心頭暢快。
這半旬以來他想宋卿月得緊,今既見她,便想與她痛快一晚,洩一洩心頭的壓力與火氣。
……可宋卿月卻給他甩臉子!
當即,他“駕”地一聲揚鞭打馬,越過宋卿月的馬車奔入興化門。
身上確實臭不堪聞,既然是出了獄,他便打算回靖王府洗漱一番再回御史臺。
未料,才在靖王府外翻身下馬,倏地,一聲高呼“柳無恙”響起,一道青色影子一溜煙撞入他的懷裡。
隨之,一隻纖手將他的胸口揪緊了。
橫眉怒目的嬌俏女子伸手至他眼皮子下,惱道:“給錢!五百兩銀子就想打發我?你當打發叫花子?”
藉著府門口明晃晃的防風燈,即墨江年垂眸,看清了懷中這膽大包天之女。
江寧吳家水寨,吳寨主之女,吳幼娘。
身後,趙正奇等一干親衛反應過來,衝了上來。
待他們要將吳幼娘扯走,即墨江年眼風越過親衛們肩頭,竟見宋卿月的馬車近近駛來。
腦中念頭一閃,他揮手製止親衛,將吳幼娘肩頭一攬,眼角餘光覷著掀簾下車、停步望來的宋卿月……
他不日便會是上唐國君、九五至尊。
宋卿月卻在他面前,為別的男人尋死覓活,還對他的求歡冷臉冷眼,教他滿腹慾念無處釋放。
宋卿月當對帝王之愛心存敬畏,心存被其他女子替代的不安,對他珍之重之……
目光落向懷中女子,他含情脈脈道:“多日不見,我甚想幼娘!”
吳幼娘在他懷裡掙扎,雙目噴火:“你這個王八蛋,當初跟我八拜結交稱兄道弟,卻害我闔族被滅。想我,你也配?給錢!”
“你想要多少?”
對吳幼娘說著話,即墨江年眼風,卻覷著站於長街燈火裡的宋卿月。
眼見她怔住,眼見她拉臉,他心頭甚為痛快。
吳幼娘沒想到他這麼爽快,於他懷裡掙扎著試探:“想要多少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