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江年十萬大軍,向上京開拔之七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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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呼後擁、旌旗招展的入京護衛隊伍裡,汴梁王即墨承珏於鎏金輅車之上,一拂衣袍站起身。
他一手拔開黛藍色傘蓋上的簾沿,一手於額頭搭起涼棚,遙眺近在數里之外的上京城。
雄偉壯闊、與天相接的連綿城廓徐展入眼;永安宮高聳的龍首山上,綠蔭遮蔽的宮闕,紅牆黛瓦若隱若現……
承旨赴封地汴京時,即墨承珏年方二十有八,無召不得入京三十年,歸來已近古稀。
他失神呢喃:“天發殺機移星易宿,地發殺機龍蛇起陸,人發殺機天地翻覆……”
這透天的殺機,是他那位同父異母的兄長,也便是當今聖人即墨承彥發起的。
一月前,即墨承彥突然遣人徹查全國糧倉,發現十倉六空。
隨之,皇帝於京中大動,捕大批官員下獄,鬧得京中人心惶惶,百官蠢蠢欲動。
稍後,一紙聖旨遞來汴京他之手中,說是皇帝病入膏肓,正在肅清朝中奸黨,要他入京準備接手皇位……
“可笑啊,可笑!”汴梁王搖頭嘆笑,不勝唏噓。
可笑的是,即墨承彥與他們三兄弟搶了一輩子,防了一輩子,卻不得不雙手將即墨氏之江山完璧歸趙,歸於他這位嫡室長子之手。
想當初,即墨承珏作為先皇后之嫡長子,他與兩個弟弟,愣是沒爭過偏妃所出的即墨承彥。
雖說是成王敗寇,話說回來,他兄弟三人確實沒有即墨承彥之狠,蓋不住即墨承彥之功,更沒有即墨承彥左拉右攏的好手段。
只可惜野心與能耐並重的即墨承彥殺戳太重,膝下單薄,僅有二子。
一子為戶部尚書沈明仕之孫安王;一子為無名宮女所出,只會在邊關賣力拼命的靖西王。
皇帝忌憚了沈明仕一輩子,安王又為沈氏之孫,以他對皇帝的瞭解,皇帝怎會立安王為太子?
而那個素未謀面的侄兒靖西王,倒是立了幾分軍功。
只可惜,那是個空有武力的莽夫,去年還一著不慎,入了沈明仕的圈套,險些喪命。
也正是去年的這個時候,他接到皇帝的密信,要他早做準備,以便接手皇位。
後來又聽他派於京中的探子說,靖西王歸京後,為了一個女人,將京城鬧得天翻地覆,聲名狼藉。
兩月前京中探子來報,說是靖西王離京外出遊山玩水,渾然不理朝中天翻地覆的局面。
今皇帝再次召他入京,想是看透、看傷了兩個無能的兒子!
離開汴京前,他之長子即墨沛宗曾憂心勸他:“父親,皇帝詭計多端,只怕有詐!”
他淡然應道:“皇帝雖貪權戀勢,卻絕不會任即墨氏江山旁落他人之手!且去上京一回,看他起的什麼心思!”
送他隊伍出城時,他向他那聰慧的兒子即墨沛宗再三叮囑,“若我此去不測喪命,你便可以動手!”
於封地三十年間,他這兒子打十六歲起,便操練著屬地三十萬的兵。
他除了不是皇帝,手中不缺錢也不缺人,這汴梁王做得還算舒坦。
即墨沛宗大哭著應了,他大笑,將時年三旬的兒子摟入懷中。
他這兒子文治武功齊備,聰慧勇猛,非他可比,更非即墨承彥那兩個草包兒子可比。
即墨氏的江山,本就應是他之江山。
他這兒子,本就應是他之太子!
……
離京三十年之久的汴梁王入京,乃為大事。
遙遙遠於城門之外,禮部官員擺香案相迎,入城後,威嚴的羽林衛密密立林,陣勢浩大。
坐於輅車之上,略顯福態的汴梁王很是滿意,頻頻向夾道看熱鬧的百姓揮手。
他頰滿肉豐的臉上閃著油膩的光澤,一雙朗目分外和藹,漫目百姓身影,心中萬分感慨。
這些百姓早當為他之子民,早應庇於他羽翼之下。
若他一朝為皇,定免三年賦,減五年役,以彌補他心頭做個賢良帝王之憾。
只是皇宮易入,皇帝老兒難見!
入了永安宮七日後,雖是日日珍饈佳釀不斷,美人歌姬不絕,汴梁王愣是一面也未見到皇帝。
心急如焚地,他日日逮著宮中的小太監問。
小太監只道,聖人身子抱恙,暫不能見客,讓他稍安勿躁。
他待要去皇帝寢宮探望,卻發現,無人准許他踏出暫居的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