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江年握了她的雙手,將她手掌貼到臉上,“我明日要出發去隴西,崔康時在那裡。”
宋卿月斂盡羞窘,幽幽一嘆,纖指輕撫即墨江年的臉,目光復雜輕聲:“我一直想同崔康時認真談一談,可自從……”
未出口的話,似一坨粘糊的糥糰子,讓她吐不出,咽不下。
最後一次見崔康時,她原本可以將自己交給他,做他順理成章的娘子,卻沒想即墨江年這道坎,崔康時過不去,她也不過去。
無法忘記崔康時那日問她的話——“宋卿月,你想與他永以為好,卻讓我何以自處?”
更無法忘記崔康時踽踽走出臥房,獨行於積雪庭院的寂寥背影——她傷他很深!
宋卿月便改了口,杏眸泛霧地問:“我能否與你同去?”
即墨江年將她的手握住,眸色閃爍一避:“這是男人之間的事,你去……倒會徒增變數。”
這是男人之間的抗衡。
崔康時不爭即是為爭,一言不發地離開,將他、將宋卿月架到名不正、言不順的刑架之上。
他也知曉,崔康時很喜歡宋卿月!
為了她,崔康時發動商戶罷市,親敲文登鼓,親上皇宮找到皇帝要說法,並將他置以一百杖刑罰。
即墨江年那時便明白,那個面如冠玉的男子,遠非表面那般溫潤文雅。
他更看了崔康時的案牘,愈加了解這麼一個父母同時損命,十四歲便拉扯著三位幼弟獨扛家族大業,並將家族營生做得風生水起的男人——非是尋常人!
案牘上,更錄有崔康時近兩月的行跡與活動——他與崔康時,早晚是要再碰一碰的。
緣起緣滅,皆因他的搶親之舉。若無他的搶親,想必宋卿月與崔康時會過得頗為安寧與幸福。
可於感情一事,由來講不得什麼禮讓,他斷不會將宋卿月讓與崔康時。
低頭吻在宋卿月額頭上,他拉過被子將她蓋了,柔聲:“再睡一會兒,待你睡飽了,我著人送你回去。”
想到自己折騰了即墨江年一夜,宋卿月大方地朝身畔一支下巴,“你也眯會兒?”
即墨江年一怔,須臾脫靴上榻,沒敢掀開被衾,就和衣躺在了宋卿月身邊。
他試探著伸出手,將她裹得嚴嚴實實的身子摟了,與她抵額相對,不稍時便入了夢鄉。
男子的呼吸粗重,宋卿月被他抵額摟著,於他溫熱的鼻息裡,她先是假意入睡,待他睡著後才偷偷睜開眼,痴痴看他。
即墨江年眉如墨染,聚而不散,鼻高如巒,鼻唇溝深深,線條分明的方唇輕抿,整張臉泛著誘人的俊朗之色……
她輕嘆,何德何能,她有這世間最好的男子護著!
輕輕掀開被子,她將一角被衾讓與他覆住了腰,隨之,體味著他帶來的安穩,她便也入了夢鄉。
醒來後,不見即墨江年,他的親衛趙正奇送她回的浮香輝月坊。
趙正奇送回了宋卿月,轉道去了暢春園,將鳴鶴先生暗地裡接到了靖王府。
……
出京的一輛普通馬車上,即墨江年睏意猶犯,偏車廂裡太擠。
他左一推石承賢,右一推蔡佑良,澀然道:“挪一挪,本王再眯一會兒!”
二人便識趣換到兩側的凳條上,即墨江年手枕了頭便側躺到身下的凳條上。
昨日在宮中,老皇帝要他將小命保住,留著回來供其驅使。
眼下,老皇帝派出樞密院一百精銳,前後分了十波,遠距離夾護他而行,看來果真怕他被人害死。
前五波,一波十人,早他兩個時辰出的上京,待他馬車出京後,後面還有五波人隨後跟來。
一百位樞密院精銳個個都身手了得,慣幹殺人掠貨,綁架威脅的腌臢事。
此去,他除了要見崔康時,更要摸清關隴各大門閥手中,到底私籌了多少人數的軍隊,老皇帝派給他的人正用得上手。
行了半日,見他睡得熟,蔡佑良柔柔出聲,“靖王,終南山到了。”
即墨江年已睡飽,撐身坐起挑開窗幔遠眺,及目之處蒼山點翠,得見南山。
終南山近身,再行一晚,便會翻越秦嶺,其後一路便是隴西之地……
*
宋卿月回到香坊,王伯在看顧香坊,只不見張伯。
一回頭便見張伯肩扛一袋米自街上回來,她張羅著讓張伯將米放到伙房。
張伯揭起袍襟抹著汗,嘀咕:“這年頭是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