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玉的地磚泛著熾暖的光澤,照出宋卿月伏地叩首的身影。
隔著層層明黃色簾幔,前方不遠處的臨窗烘榻上,有個明黃色身影隱隱約約。
簾幔外恭立的內常侍輕咳一聲,開口代問:“下方跪著的,可是宋氏、宋卿月?”
宋卿月哆嗦著輕應,“民女,不,民婦宋卿月,拜見陛下。”
“隨後聖上問話,問你什麼,你便答什麼,不可多言、妄言!”
“民婦謹遵聖命!”
宦侍兩分簾幔,露出持箋翻看的即墨承彥,他偶一看手上紙箋,再偶一看伏地不起的宋卿月。
良久後淡聲:“宋氏,抬起頭來!”
宋卿月小心翼翼抬頭,便見榻上懶倚榻背的皇上。
除卻蒼老與消瘦,這位對即墨江年分外無情的皇帝,五官與即墨江年如出一轍。
“果然有幾分姿色!無怪乎,能引得崔家長公子求娶,亦能令我那蠢子發瘋!”
半酸半諷的話入耳,宋卿月霎時漲紅了臉,便是滿心酸楚卻不敢辯駁半句。
“你這供詞上書與靖王識於末路,結於窮時,彼時他行乞街頭,拾得你之錢袋卻還而不昧,可是當真?”
宋卿月腦中回憶紛閃,哽聲輕應:“當真!”
腦中閃過的場景,卻是她手持殺豬刀闖入破廟,被“柳無恙”壓在身上,附唇於她耳畔啞聲低問,“小娘子便是這麼謝我?”
“你說他謙有君子之風,朗有明月之潔,一路伴行前往上京,與你秋毫不犯,尊你重你,可是當真?”
宋卿月輕輕點頭,“當真!”
她憶起初見“柳無恙”更衣束髮後的容顏……
醫館學徒們給他高束了髮髻,露出他寬額廣頤、挺鼻朗目的臉,又於新換的紫菂色長袍映襯下,整個人確有朗月之姿,愣叫她看呆了神魂。
一路伴行,她熟睡於車廂,他從不踏入半步,後為了省錢,共宿客棧同一間房,他睡榻下,她睡榻上……
“你說,你半途病重,他揹你跋涉一月,野宿便逮鼠捕兔餵你,入城便乞食跪醫活你,可是當真?”
那段最艱難也最窘迫的日子,宋卿月莫敢遺忘,遂淚如泉湧,哆嗦著嘴唇輕聲:“救命之恩,無以為報!”
即墨承彥眸子一閃,放低手中供詞,傾身向她陰惻惻問:“僅是救命之恩?”
宋卿月驀地想起張常侍的提點,慌了神道:“民婦自此對他傾心不二,暗付情衷!”
“對誰傾心不二,暗付情衷?”即墨承彥眼神定定看她,朗聲追問。
宋卿月趕忙高聲:“對彼時用了化名的‘柳無恙’,也便是即墨江年-靖西王!”
即墨承彥輕一挑眉,坐正身子,收回目光落於供詞,“所以,你想說的是,你對靖西王有情?”
宋卿月微蹙了眉頭,淚意難抑,滾滾而下。
豈止是有情,明明他未給過一句承諾,她卻一直在苦苦等他,直將自己等入了大牢,斬首在際。
她恍惚著淚眼輕聲:“不僅是感恩,願與他生而同室,死而同穴……永以為好!”
“生而同室、死而同穴?這是你之心願,還是靖西王之諾言?”即墨承彥輕嗤一聲,涼薄看她。
宋卿月被嗤得有些慌神,忙道:“為我二人同願!”
“他向你親口說過?於何地,何時?”即墨承彥緊逼。
宋卿月緊張於腦中思索,艱澀開口:“於半途碧湖中沐浴濯身,一吻定情之後。”
即墨承彥目光又越過她,落向大殿左側的重重帳幔,隨後再嗤:“既你二人一吻定情,你轉頭卻嫁他人。你這婦人,不可謂不是貪財忘義。”
宋卿月心若被萬劍洞穿,頹然跪坐於地,雙手捂臉泣不成聲。
“今你見他榮光歸來,非為乞丐,且還身貴位尊。被他擄走後,可是你向他大展魅惑之態,誘他與朕抗衡三日,命懸一線也要與你再續前緣?”
宋卿月鬆開捂臉的手,呆看滿臉輕鄙的皇帝,顫聲:“陛下如此認為?”
“還能不是?若非你不守婦道,媚術了得,怎會致我上唐兩位尊貴男子顏面盡失,鬧得滿城風雨,只為爭你一個有幾分薄姿之婦?”
“我沒有……”宋卿月霍地跪直身子,泛紅了雙眸,流淚嘶吼。
“還說沒有,你這婦人真是見一個愛一個,浪蕩而不知羞恥!”即墨承彥淡定為自己斟茶。
“說說看,你是如何做到前與靖西王互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