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象殿內分外靜?,沉香木案上,狻猊金獸口吐香菸,絲絲嫋嫋。
時入子時,正值火樹銀花不夜天,但游完花燈車與民同樂後,即墨承彥依舊習慣於此時批閱奏摺。
他披著雪白的鵝毛大氅,雙頰泛著豬肝紅,安靜地一本接一本看著奏摺,渾然不理跪在當殿階下,因毒性發作,渾身輕顫的兒子。
殿門外,更是跪了一堆等著請罪的宦侍。
宦侍們未能說動即墨江年寵幸那些女子,也未能阻止他衝到含象殿找皇上討要說法。
批註完最後一本奏摺後,即墨承彥取來參水緩呷數口,這才於椅上轉身,淡看階下面紅耳赤的即墨江年。
“你這位多情王爺還真是大手筆啊!”即墨承彥面無表情一讚,“曲水燈街被你整飭得很熱鬧啊,千燈萬盞為只為博紅顏一顧。”
即墨江年閉著雙眸,忍著燥煩,一聲不吭。
即墨承彥起身步下殿階,踱到他身邊,居高臨下看他須臾,一笑道:“那話本子裡朕是惡人!既然是惡人,你還來求朕做何?”
即墨江年抬起通紅的臉,“陛下說了,只要宋卿月三年之內為臣生子,臣便給她名份。所以,陛下欲臣為即墨氏添後,春藥、迷香還望少用一些,免得將臣這身子折騰壞了!”
“朕還說了,三年內你得掌控朝局!”即墨承彥毫不客氣道,“如若不能,莫說那個宋卿月,你小命不保外,朕這江山都可能付之一炬!”
所以,是默許不再對他下藥?
即墨江年充血的眸子亮了一亮,不動聲色道:“事有輕重緩急。臣回京也才一月,縱陛下欲驅使臣辦事,也當給臣數月時日瞭解朝局。”
“事有輕重緩急?”即墨承彥冷冷一哼,“江山社稷倒排在後面?”
即墨江年喉結頻動,嚥著因藥性而洶湧的唾液,不辯不駁。
“朕曾提醒過你,莫將軟肋明示於人。”
冷睨他,皇帝無情道:“你將自己這根軟肋鬧得朝野盡知。能被朕拿捏,自然也能被旁人拿捏。若這根軟肋危及你做決策,朕會親手除掉她。”
即墨江年霍地啟目,緩緩撐直背脊,寒聲:“若如此,陛下這萬里江山,臣便不要了!”
從搶親那日起,他身上這根軟肋便已人盡皆知。身為與沈氏爭抗的靖王,他愧於註定將宋卿月置於險境。
待搬入靖王府後,他想將宋卿月騙入王府久居,將她藏得嚴嚴實實。
“朕跟你談的是江山社稷,你卻只跟朕談女人?”即墨承彥冷笑後罵,“你這沒出息的嘴臉朕看著厭惡,再過幾日滾到你那王府去。”
即墨江年冷笑拱手:“臣幸甚!”這皇宮,他是一日也不想多待。
“滾!”即墨承彥轉身背對他。
即墨江年默默爬起身,踉踉蹌蹌滾出含象殿之際,即墨承彥衝他吼:“明日一早滾過來,老子有事要安排你!”
即墨江年腳下未停也未應,他是半刻也拖不起了。
他以為此前酒中下的五陽散烈甚,沒想這回身上這淡而無味的迷香更烈。
半迷半昏地走著,身後那群居心叵測的宦侍見他身子不穩,眼眸泛水迷離,便說著些連哄帶騙的話,將他半攙半扶地往拾翠宮領。
待路過結了冰的太掖池,他連打帶踢地嚇開身邊的宦侍。
快行幾步立於池畔,貪婪地吸了幾口湖面拂來的寒氣,一閉眼,伸開雙臂往池中一倒。
結冰的寒池於月華之下,頓時碎成滿池琉璃,濺飛漫天璀璨珠玉……
他實在太熱,每一個毛孔都在噴火,熱迷糊了腦子,熱到了靈魂裡。
迷香的藥性發散雖慢,卻綿長而激烈,許這滿池寒水能讓他涼身涼心。
驚呆的宦侍們回過神來,於大呼小叫聲裡,如下餃子般跳入太掖池,在池中摸黑打撈沉底的靖西王,撈了許久……
翌日下了早朝,皇帝於紫宸宮後的寢殿用早膳,用到一半即墨江年才至,疲憊滿臉叩伏而下。
即墨承彥淡一覷他,“早朝都敢不上,夜裡,你於朕那太掖池中撈了幾尾魚?”
即墨江年沙啞著嗓子回:“託陛下洪福。魚未撈到,倒是見了龍王。龍王說,若臣不願再於世間受苦,他願收臣為義子!”
“既然如此,”即墨承彥冷哼,“何不跟他一走了之?”
即墨江年直起身,血絲遍佈的眸子熠熠望著皇上,拱手誘導。
“兒子體諒父親盼孫之情,且這萬里江山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