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夥胡人在岐州滯留十日,身上花銷所剩無幾。
雖不明白即墨江年之用意,一行人考慮著生存大事,便議論起來。
趁即墨江年得空,身後的石蔡二使湊上了來。
皇帝素來“奸詐”,此前一心要去定州,他們一路上看得很緊。
眼下到了岐州,岐州又臨近通州,他們更是提著一萬個小心。
皇帝與這夥胡人嘰裡咕嚕地說著話,他們聽不懂,心中不安。
石承賢擠出個生硬的笑,哄道:“主人,走吧,前面的燈好看。”
蔡佑良附和:“岐州的燈可不比去年上京的花燈差,這才逛了一半,還有一半未逛!”
石承賢當即就白了蔡佑良一眼,哪壺不開提哪壺。
去年上元日,皇帝於灞橋上,為準皇后點萬盞千煙的事朝野盡知。
蔡佑良這破嘴,偏偏提及去年上京花燈的事,豈不會讓皇帝想起了宋娘子?
即墨江年冷冷一睨二人,從玄色狐氅里長伸出手,“給錢!”
蔡佑良從懷中掏出個沉甸甸的錦袋,從錦袋裡摳摳餿餿摸出一錠一兩重的小銀塊。
即墨江年劈手一把將錦袋奪走,又朝石承賢伸手,“你也給!”
蔡佑良目光定在被奪走的錦袋上,肉疼地溫聲提醒:“接下來一路,兄弟們還得吃飯住店呢!”
即墨江年沒理他,只伸手不收地看著石承賢,目光不容拒絕。
石承賢艱難地伸手入懷,掏摸了半天,才將懷中錦袋扯出一個角,即墨江年已伸手奪走。
石承賢心疼地一挑眉頭,“總不能,主人要將這隻駱隊買了吧?”
即墨江年將兩隻錦袋掂了掂,迴轉身子,恰胡人們也商談出了結果。
胡人向他將意思講明後,他向胡人領隊拋去一隻錦袋。
“這袋錢是你們的定金,等成功帶我入了關……”掂了掂手中另外一隻錦袋,“這包錢便也是你們的!”
石承賢與蔡佑良慌了神,一人抱住他一隻胳膊,齊齊望他顫聲:“主人,你要做何?”
他左右一看二人,揚眉淡聲:“進通州!”
石蔡二使當即身子一震,齊齊跪倒在地,拱手才要出聲相勸,他便負手朗聲:“通州我去定了!”
石承賢俯身伸手,自靴中抽出一把雪亮的匕首上遞,又一扯領子露出脖子。
一激動便忘了避口,冷聲:“臣生得一根好脖子,陛下便用這刀子,在臣這好脖子上抹上一刀,給陛下此行助助興?”
起了一股風,裹來一團雪,蔡佑良縮了一縮脖子,也忘避口,拱手柔聲:
“臣帶著幾十個樞密使,若陛下看石主使一人割脖子不盡興,臣叫他們都來割脖子玩,一起給陛下此行助助興?”
石承賢執刀的手一抖,轉頭向他,皮笑肉不笑道:“蔡副使可真會打算!”
蔡佑良面不改色地謙遜:“承蒙謬讚!”
負手低睨腳邊二人須臾,即墨江年閃電般奪走石承賢手中刀。
寒光一閃,他橫架匕首到頸間,輕嘆道:“若不准許,還是我抹脖子給你二人助興吧!”
石承賢大驚,爬站起身撲來搶他手中刀,“陛下,不要!”
蔡佑良大驚,爬起身抱緊了他的腰,“陛下,你瘋了?”
“讓我死,讓我死!”
“不要!”
“不要!”
三人抓抓扯扯,看呆了過路的百姓,亦看呆了那夥胡人。
半天后,即墨江年依舊將手中刀擒得緊緊,力大無窮。
奪刀不能,最終,石蔡二使滑跪在地,一人抱了即墨江年一隻腿,乾嚎著妥了協。
“準了,準了,棄刀吧!”
“我們都去,棄刀吧!”
即墨江年緩一挑眉,粗糲的手指撫過匕首雪亮的鋒刃,淡道:“那就起來吧,便先暫時不死!”
心願得逞,即墨江年要隨行的樞密使數十人,留在岐州等候,他僅帶石蔡二使隨行。
二人又要有異議時,他便將刀子拿出來輕輕撫摸,二人無奈同意。
看來,皇帝不僅“奸詐”,而且無賴!
是夜,胡商駝隊得了錢,七八人歡歡喜喜飽食一頓,住了一宿店。
翌日清晨,頂著大風大雪,即墨江年一行三人騎馬混入駝隊,向通州進發。
風聲如怒,雪下如巾,又駱駝行進得慢,行了兩日方近了通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