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下,萬千將士扛雲梯無數,奮不顧身衝入箭雨,拼死將雲梯搭好。
城頭上,汴梁兵身影亂紛紛奔走,潑油落石,滾木放箭,揮刀劈砍,將竭力爬上牆頭的人逼落。
城外,箭矢射程之外,即墨江年立於戰車之上,觀望攻勢。
身周鼓聲如雷,聲聲催魂,雖已夜半,城頭遲遲未能拿下。
他猩紅著血眸朝城頭看去,見自己的兵將如風中的落葉紛紛而墜……
這汴京城阻了他小半月的攻勢,如若今夜全軍強攻再拿不下,只怕又要延誤戰機。
眼見情形不妙,他既急又怒,一掀甲裙下了戰車,未行幾步便被千牛衛中郎將趙正奇攔下。
“陛下身擔千鈞,萬不可以身犯險!”
“閃開!”
“陛下!”趙正奇單膝跪下,仰眸哀求,“若陛下有個一差二誤,這上唐江山託予誰人?”
即墨江年蹙眉垂眸看他……付與誰人?
是啊,他沒了父母,更無兄弟,若他死了,這江年當託誰人?
從民間借到的錢只能花使半年,眼見三月就要過完,留給他的時間不多。
若不及時平了三王之亂,他又如何能騰出手殺過渭江,殺入定州。
唯有殺入定州,才能將那個朝秦暮楚的女人抓回來給他生兒育女,才有人接手他這片上唐江山。
世間女子繁如星河,宋卿月卻是他唯一的念想!
他恨她,卻又對她思之若狂……
從定州離開那日,她自花窗內探出頭來大聲說,要他信她。
他也想再信她一回。
可無論他在定州打探到的訊息,還是樞密使再入定州打探後帶回的訊息,無一能證那個孩子定是他的。
樞密使更打探到崔府,花重金誘哄崔家人道出孩子身世,偏崔府上下,一口咬定那孩子就是崔家主君之子……
趙正奇一句話問得他心頭痛楚,他一把將其推開,手拖陌刀翻身上馬,頭也未回地吼:“擂鼓,宣令,朕親自帶兵攻城。”
趙正奇胸口急劇起伏,氣惱須臾,揮臂衝皇帝近衛們高吼:“都有!陛下在,你們在;陛下亡,你們也別活了。”
夜裡寅時,一場強攻,於催魂奪命的金鼓聲中浩浩蕩蕩排開。
城下萬箭齊發作掩護,即墨江一入箭矢射程,立時棄馬,帶浩如江奔海流之兵,如潮水般向城牆根狂湧。
雲梯如春筍冒頭,挨挨擠擠搭上城牆,密密麻麻的人若螞蟻上樹,亂紛紛朝城頭攀爬。
城頭之上,疲憊不堪兵汴梁兵又發起一輪防守。霎那亂石驚空,潑油成河,點火成海。
潑油至雲梯,火箭隨之射下引燃,燒落射死攻城將士無數,亂麻麻墜屍如雨。
即墨江年攀至雲梯一半,兜頭一桶桐油澆下,隨之火箭射來。
火箭曳著流焰急墜,他眼疾手快,一刀將火箭劈開,身若靈猿攀枝,須臾躍上城頭。
眼見皇帝明黃色身影搶先攀上城頭,將士們哪顧惜命?紛紛顧身直追。
城樓上,面對蜂湧而來的汴梁兵,即墨江年身剛站穩,便殺紅了眼。
他眼中只有飛濺的血紅色,手中陌刀若開山劈海,左斬右掃,不知兇險,更不知疲憊……
每劈死一人,他便能離渭江近一步,每斬一將,他便能離定州近一里。
城樓遠方,有汴梁將首認出乾月皇帝獨一無二的明黃色甲冑。
眼見即墨江年形容顛狂,令汴梁兵近不得身,汴梁將首一聲令下,命人放箭射殺。
“嗖嗖嗖……”
十多支箭矢破空,急急從即墨江身後飛來。
未及反應,數支箭矢穿透即墨江年背甲,箭頭扎入肉中。
隨後攀上城頭的趙正奇一見,大恐,砍倒幾個殺過來的汴梁兵,衝身後高呼:“護駕,護駕!”
震天的鼓點與撕殺聲中,即墨江年早已沒了痛覺,又何需護駕?
他若炸了刺的刺蝟,甲冑浴血,後背帶箭,帶自己人殺潰城頭防守的汴梁兵,又帶兵殺下城牆。
衝下城樓後,他帶人殺潰城門內的汴梁軍,終得以將緊閉一月的汴京城城門開啟。
看著從城外潮水般湧入的兵將,即墨江年身子輕晃,仰眸上望……
天上有云幾許,有月一輪,亦靜亦明。
他耳中萬籟寂靜,唯餘自己粗重的喘息聲。
恍惚著眼眸,遙望圓月,他幽幽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