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露出的袖腕上,數枚尖細的箭尖閃著墨綠的光,光於宋卿月眼中綻亮。
她杏眸一霎散大,心中一凜,撲上去按住他的手,低吼:“不要!”
崔康時昨夜才說要轉移家財回上唐境內,他不會帶人來抓即墨江年的,箇中定有蹊蹺!
即墨江年滿臉殺氣一睨她,將她持刀的手大力一拖對準心窩,低聲一笑:“不讓我殺他,那你便殺我!”
宋卿月被他逼得雙眸通紅,大力掙脫他的手,“你醒醒啊,我和他沒人想你死!”
即墨江年冷笑連聲,驀地撒手,她猝不及防,後傾栽倒在地。
冷冷看著她,他再抬手腕對準樓下……
宋卿月掙扎著爬起身,撲來死死抱緊他的手,哀哀泣求:“走吧,求你了,江年!”
若即墨江年落到羽林衛手中,定會被帶回皇宮。
若如此,上唐江山就完了,即墨玉衡也會沒了爹,而崔家也完了!
來不及摸清事情緣由,更無從解釋,她只能求他離開。
可她哪撼得動即墨江年的手?
未作多想,她放開他,反轉匕首對準咽喉,抖聲:“即墨江年!走,馬上,否則我死給你看!”
即墨江年回頭,見她再次以死相通,悵然一嘆:“你果然還是要護著他的!”
時間緊迫,沒空陪他發瘋,宋卿月刀尖對準咽喉,踉蹌退至面朝屋後的花窗。
她一掌推開花窗,一手指花窗,一手持刀架於頸間,定定看著他。
“我數一二三,若你再不從這花窗跳下去逃走,我會死給你看。”
立即,她緊張地口中數數:“一,二……”
“砰”客房門被大力推開,石蔡二使衝進來,急急低聲。
“走,快走!”
“拉走陛下!”
二使撲向即墨江年,拉著拼命掙扎的即墨江年奔向花窗。
宋卿月立在花窗邊,渾身哆嗦,目光急切,“拖他過來,從這兒跳下去,快!”
二使大力將即墨江年拖至她身邊,他扭頭定定看著她。
忽他猛地掙脫二使,帶著一身凌厲的風,朝她撲來。
只一個錯愕,她被他粗暴扯入懷中,俯下頭狠狠親上她的唇。
他的吻中滿蘊絕望,憤怒,不甘。
重重齧咬她嬌嫩的唇瓣,索尋她的舌頭,咬破她的舌頭,溢鹹腥滿口……
宋卿月初時身子僵直,隨即放軟了身子,淚流滿面地任他索取,任他啃咬。
唇瓣再痛,也不及她心頭的痛。
她還有許多話未跟他說,可填山海的思念未向他道,一朝得見卻又倉促分離,怎會不疼?
她等了他半年,便連做夢都能夢迴永安宮去見他,又怎會不願意同他走?
可是——她不能走!
門外的廊道響起了急亂的腳步聲,尷尬靜立的石蔡二使再也等不及,兩人大力擒住即墨江年的胳膊,將他拖離她,拖向花窗。
即墨江年如傷獸般死死盯著她,直到他被二使拖著拽出花窗,翻窗而出,如落葉般墜下。
宋卿月喘著粗氣,哆嗦著流血的嘴唇看著空蕩蕩的花窗,失魂落魄。
“宋卿月……”
樓下傳來即墨江年絕望的呼喚。
她醒過神,身子撲向花窗,扒住花窗朝下看。
樓底,即墨江年滾了滿頭滿身的雪。
他仰著眸子恨恨看她,髮梢眉睫沾滿雪粒,恍若霎那之間白了頭。
朗目猩紅,淚流滿面地,他仰眸衝她含恨高聲:“你只能是我的!”
她失控大哭,哭泣著回應:“你要相信我說過的話……我愛你……江年!”
腳步聲在門口響起,接著響起了叩門聲,她卻恍若未聞。
她眼中只有即墨江年。
即墨江年被石蔡二使拖著,踉踉蹌蹌奔跑,他扭著頭,含恨的目光久久將她凝望……
恍惚地,她伸手頸間,拖出那根打了一個結的紅繩。
那日在東都,恰逢乞巧節,即墨江年站在如火的金鳳花樹下。
他手結紅繩,朗目熱烈看她,口中祈願:
“七願太多,一願足矣!本王願以江山為聘,社稷為禮,鋪十里紅妾,駕輅迎娶,陪你沐龍池,眠鳳閣,永為我凰!”
她目光遠眺,即墨江年已轉過客棧屋角,消失不見。
這一別,生死難卜,不知她可還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