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定州城閉城前,城門處來了一隊上百人的馬隊,馬隊中夾護著一輛普通馬車。
守城郎們索要通關文牘,細細查閱,目光警覺掃看。
雖然這隊人馬的通關文牘標註的身份、來去之地清晰,卻總覺此時大批人馬出城,頗為蹊蹺。
守城郎隊正自通關文牘上抬起眼簾,睨向領首之人:“你們要去汾州?”
領首之人五官硬朗,面無表情一點頭:“去汾州。”
隊正將通關文牘一折,擒在手中背了手踱步,將後面的隊伍又細細眺了一回,最後駐足於馬車之前。
想了一想,隊正一把掀開馬車簾子,嚴肅著眼神往車內打量,見馬車內坐著兩位華服年輕女子,兼一神情驚恐的幼子。
隊正目光於兩位女子臉上流連,閃了一閃眸子,將通關文牘拿出來又看了一回。
隊正一挑眉,給出的通關文牘上僅備註一女一子,為何多出一人?
正欲開口追求,馬車內眼眸渾圓的女子衝守城郎嬌喝:“大膽,中宮女使出行,何能任由你隨意檢視?”
說完,女子自腰間扯下金牌一塊,揚手遞過,又喝令:“外官速速落下簾子。”
守城郎接過金牌,借城頭火光一看,金牌上纂“中宮-晏元良”。
臉色一變,守城郎立時遞還金牌,恭敬放下車簾。
又大退幾步,退出門道,還文牘給領首騎馬之人,拱手相送。
浩浩蕩蕩的馬隊護著馬車,立即駛入定城州外的夜暮中,朝遠方進發。
遙眺這隊行色匆匆的人馬,守城郎們雖是放行,卻交頭接耳起來。
“晏冼馬派人出城,可他的女使為何要深夜出宮?”
“聞聽渭江對岸有上百艘江船集結,想是晏冼馬派人出城,向臨邑請求支援。”
“對岸的乾月朝……果真要打來定州?”
“打與不打,再過幾日不就知曉?”
“求上蒼保佑永安,保佑定州……”
咬舌未幾,閉城時間已到,守城郎們七手八腳轉動絞盤,將厚重的城門落下。
長夜無事,為御冬寒,守城郎們在城門左右的火盆裡生起火,圍坐於火盆四周,竊竊私語,以度長夜。
兩個時辰後,夜暮長街上,驟如雷霆的馬蹄聲“轟隆隆”滾地而來。
守城郎們滿臉戒備站起身,面面相覷後,拔腰刀出鞘。
長街燈火中,打馬而來的,是明黃甲冑的羽林軍,聲勢浩大,足有上千人。
領首的羽林衛隊正未近城門,遙遙便喊:“我等奉晏冼馬之命追緝逃犯,開城,開城。”
雖認出來者是羽林軍,但未遞令牌便喊開城?
守城郎們遲疑間,羽林軍人馬已近。
羽林軍隊正一個鴿子翻身下馬,快衝幾步,一把揪住一位守城郎的領子。
“可有行跡可疑的大隊人馬出城?”
隊正喘著粗氣,口中撥出的白煙,噴了守城郎一臉。
守城郎望著隊正滿是焦急的臉,便想起了那支上百人的隊伍,便點了點頭。
隊正擰眉將守城郎衣領重重一提,暴喝:“既然行跡可疑,為何還要放行?”
守城郎慌神道:“那隊伍裡,有一女使手持晏冼馬行走金牌,我等不敢不放。”
隊正寒目喝問:“他們去向何處?”
守城郎緊繃著神經應聲:“通關文牘上注,目的地是汾州城。”
“縱要犯潛逃,回頭再拿你們示問,馬上開城,快。”
隊正將守城郎重重一搡,搡得守城郎一個趔趄栽倒在地,其餘守城郎忙上來將他扶起。
那夥人有通關文牘,還有晏冼馬的通行金牌,竟是要犯?
守城郎們昏懵著腦子,亂糟糟奔向絞索,使出吃奶的勁,大力扳動絞盤,城門遲重地緩緩升起。
“駕,駕……”
上千羽林衛立時揚鞭打馬,直直衝出定州城,於雷霆般的馬蹄聲中,眨眼消失於城外的夜色裡。
*
從定州至饒陽,縱快馬加鞭,也得一日一夜行程。
馬車上未備厚衾暖爐,長夜淒寒,宋卿月抱緊懷中玉衡,身畔偎著江秋靈,兩大一小瑟瑟發抖。
生死懸於一線時,宋卿月雖驚恐卻無時間多想,眼下衝出生天,方覺後怕。
但凡身畔的江秋靈,晚一些刺出那一劍,她定作了晏元良的劍下冤魂。
百般珍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