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宋玉書一愕。
從上午到戌時,宋卿月瘋了似的,滿大街小巷找這個渾身惡臭的糙漢。
犟不過她執拗的性子,他只能冒著被巡街金吾衛打殺的危險,將此人“九死一生”帶回。
眼下才說了此人兩句便要離開?
“你,你不能走?”
“我必須走!”
“要走,也待天亮再走。”
“不必!”
幾句話快速對完,眼見柳無恙就要挪出門口,宋玉書從後面撲去,將柳無恙腰身抱住。
臉貼在柳無恙滿是血汙的後背,他使出全身力氣將柳無恙拖住。
“要走,也得先由卿月同意!”
深更半夜,滿大街都是巡街的金吾衛,若放他走,宋卿月還不得又發瘋衝上街去?
柳無恙一聽提及宋卿月,腳下反倒用了全力,跨出房門,啞聲:“我不想見她!”
宋玉書被門檻一絆,栽倒之際,手從柳無恙腰間滑下,只能順勢抱住柳無恙雙腳。
他從未如此丟臉,卻也顧不得了。
想起宋卿月衝柳無恙喊過的話,他咬牙切齒仰眸道:“你還欠著卿月一大筆錢,我不能放你走!”
柳無恙垂睫,淡看腳上那雙手,目光又後移,看著腳後跟處五體投地的宋玉書。
若他此際出手擊在宋玉書頭頂,宋玉書定小命不保。
這不知死活的勁兒,還真是有其妹必有其兄!
“表哥說得沒錯,不還錢就不能走!”
一聲清冷冷的女音傳來。
柳無恙一抬頭,見宋卿月手端漆盤,頓步於院中的海棠樹下。
月光穿過如霞似玉的海棠花漏下,滿了她滿身溫柔瑩光。
雖她語氣涼薄,可看著卻眉目璀璨,活像剛剛從雲霄直落人間的女菩薩。
柳無恙眼前一陣眩暈,身子晃了幾晃,緩緩後倒……
於他最後的意識裡,他聽到一聲慘嚎和一聲驚呼。
“啊……”
“柳無恙!”
……
翌日,杏芳館後院內。
宋卿月笑得一臉討好,盛了一碗粥,殷勤地雙手奉給宋玉書。
宋玉書清雋的臉上滿是疲憊,修長的鳳目下暈著兩團黑眼圈。
冷著臉接過粥後,他道:“本著醫者仁心之訓,我便容他傷好再走!”
宋卿月眨巴著眼,抿緊著唇,給自己盛粥,小小聲道:“他生得高大壯碩,很有力氣,館裡的粗活能幫得上手。”
宋玉書斜睨她一眼,冷哼:“我這醫館可不需要賣苦力的。”
宋卿月挾了一箸鹹幹,陪著笑臉送到他碗中,輕聲:“別看他生得粗壯,心卻很細,鍘藥煮膏也很拿手。”
宋玉書斷然道:“不行!此前你說他因母親生病,急著回京探望才做了逃兵,眼下看來,他卻是個盜墓的!”
“若不留他……”宋卿月一咬唇,眼神怯怯,“我便也不留了!”
宋玉書怔看她良久,將碗中鹹幹狠狠送入口中。
嚼了兩嚼後,盯著她重重道:“宋卿月,別告訴我,別告訴我,你、你喜歡這個莽夫!”
“哪,哪會!”
宋卿月一垂眼簾,埋頭喝粥。
宋玉書盯著她看了許久,捧起粥碗道:“初時你喜歡那個晏元良,結果卻是個專花女人錢的粉郞。”
“咳!”宋卿月一口粥沒咽順,被嗆住。
宋玉書鄭重又道:“眼下這人居心叵測地訛上你,來路都沒摸清,可不許喜歡他!”
宋卿月悶頭喝粥。
宋玉書拿筷子一敲碗,寒聲:“你若喜歡他,這杏芳館便留他不得!”
宋卿月霍地抬頭,眼睛都亮了,“表哥同意留他了?”
宋玉書悶悶地嘆了口氣,用筷子懶洋洋攪著粥道:
“他可以留在杏芳館。吃飯一月五百錢、住宿一月五百錢,便從你工錢里扣!”
“啊?”宋卿月眼珠子都快瞪掉了,“這麼貴?搶錢啊?”
宋玉書冷哼一聲,身子一扭,將臉扭到一邊喝粥。
她囁嚅道:“他,他能幹活計的!”
宋玉書再沒理她,喝光一碗粥,將碗一丟,揚長去了西廂房。
昨夜,他給柳無恙清理背後與胳膊上的傷口,很費了一番功夫。
他擅女科卻不擅外傷。
天快亮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