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江年雙眸空洞,聲音恍惚,“我此際腦中一片空白,什麼意思也沒有,我只想帶你走!”
宋卿月大張了嘴,也空白了腦子……
一跨出喜房的門,追攆即墨江年而來的崔府府衛,已站滿喜房外的院子。
府衛群中,立著滿臉寒冽,大紅喜服的崔康時。
崔康時珠圓玉潤的臉凝滿了烏雲,沉痛著眉眼看向即墨江年,又看向宋卿月。
他輕一招手,上百府衛立時“呼啦啦”將宋卿月與即墨江年圍住。
看到滿臉驚憂的崔康時,宋卿月這才豁然清醒,掙脫著手道:“我這是嫁人了,是成親了,不能跟你走,快撒手!”
她的命是崔康時用闔族上千人性命換來的。
儘管牽著她的人,是她日思夜寐想嫁的人,她也不能如此自私。
不能於大婚當日,當著全京城名門望族之面,置崔康時顏面於不顧,同這個遲來的人不管不顧地走。
“我不放!”即墨江年幽聲。
他將她的手鉗得緊緊,緊得宋卿月感覺腕子生痛,怕是再多一分用力氣,腕子就要斷在即墨江年掌心裡。
見即墨江年一副昏懵著腦子、神智不清的模樣,怕他生事傷人,她急了眼:“你能不能清醒些?今日我大婚,不說向我道聲喜,你倒來鬧場,你別生事非啊!”
可任她拍打那隻鐵鑄銅澆般粗糲的大手,即墨江年也不鬆開半分。
他一手緊握著宋卿月,一手揮劍擋在身前,涼涼道:“道喜?宋卿月,你想多了!”
崔康時目光定在即墨江年的手上,一咬牙關後,緩一拱手,彎唇露出個溫和的笑。
“此前幸得將軍為我夫婦二人讓道,後聞將軍名為即墨江年——不知崔某面前的,當真是死而復生的靖王?”
此前,崔康時在前庭宴客,席面排滿庭院,高朋滿座,貴客如雲,流水的珍饈美饌、佳釀瓊漿上個不停。
他穿梭於賓客之間,受敬或敬人,談笑間舉杯論盞,被人稱賀道喜。
喝到半醉之際,正待借酒裝醉脫身去陪宋卿月,忽聽庭外傳來亂汪汪的叫嚷聲,接著是一串踏踐玉磚的馬蹄聲。
他半迷著醉眼驚一回首,見一將軍打馬縱入宴席間,撞倒席桌與賓客一片。
甲冑被身的將軍見被堵了道,翻身下馬,拔腰間佩劍出鞘,目下無塵地順著紅毯陳鋪的喜道,徑直就往後院裡闖。
崔康時反應過來,隨即召集府衛,衝入後院拿人。
即墨江年的名字,崔康時知道;但即墨江年的人,崔康時也是今日才見。
這位威震邊關,戰功顯赫的靖王少時深居後宮,十五出關衛戍,十間年僅回京一趟,曉他容顏之人鮮少。
只崔康時不明白,迎親半道那一遇,宋卿月坐在喜轎上並未露面。
縱使露面,宋卿月容顏也未及可讓人瘋魔至此……
可為何這位靖王,徑直打馬衝入他的府中,將他新婚妻子生拖硬拽拉出,還非要宋卿月同他走?
……
“靖西王!”
即墨江年淡聲補全,目光卻一瞬不瞬看著慌亂的宋卿月。
“聞聽靖王於邊關友愛邊民,善待友鄰。只靖王眼下這做派,倒讓崔某不懂!”崔康時擰眉輕聲,“靖王何時有強闖民宅,強奪人妻之愛好了?”
即墨江年拖著掙扎的宋卿月,冷沉著眉眼直直朝前走,“無需多說!讓你的人讓開道,我刀劍之下不傷無辜之人!”
崔康時雙眉一抖,氣得蒼白了臉色,哆嗦嘴唇看向宋卿月,見她哭得無措,在即墨江年手中掙扎不脫,刺得他心生生地疼。
他一揮手,沉喝:“拿下他,別傷著我夫人!”
府衛們隨之拔出腰刀,寒光一片向即墨江年襲去……
……
此際,回過神來的參宴賓朋,已從前庭湧入崔康時這後院。
這些上京城裡的名門望族、豪商富賈們將後院的垂花拱門堵得死死,他們也想看上一看……
看看究竟是何介莽夫如此膽大,膽敢縱馬闖入博陵崔家,強虜崔康時今日新娶的續絃之妻?
他們亦好奇,能讓崔康時不顧身份懸殊,不顧聲名不佳而娶的宋娘子,究竟是何等的天人之姿?
眾人不顧形象,抻脖踮腳,目光紛紛透過崔府府衛的頭頂,朝被圍在中心的三人望去。
只見一翟衣喜服的女子——想必,便是崔康時今日新娶的續絃之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