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郞中將托盤放到床邊的木架上。
“還算有心!這人吶就怕落難,一朝虎落平陽定被犬欺。你這是雪中送炭,將來你這表哥發達了,定會記得你今日的好!”
幾句話說得兩個人都沉默了。
宋卿月腹誹:合著,她竟成了欺虎的犬了?
柳無恙長睫輕輕蓋下,闔目不語,分外沉默。
老郞中衝她揮手,“好啦,好啦,你出去吧,他得換藥了!”
宋卿月怏怏收撿盅勺,起身,待要出門之際,老郞中又道:“他裡裡外外、上上下下都得換,瞧這渾身都髒成什麼樣子!”
宋卿月冷冷一睨闔著雙目的柳無恙。
他可真是好命,不過就揪了揪他的領子,便換得一身全新的衣裳靴襪。
“對了,你去櫃檯將藥資付了,先付半月藥資!”
“哈?”宋卿月頓感肉疼。
“怎麼?捨不得?”老郞中不悅一睇她。
“哪裡,有勞先生費心!”她僵硬彎唇一笑。
待次日,宋卿月送來全身上下嶄新的衣袍靴襪,醫館的學徒給柳無恙換上,又好心替他梳洗過頭髮後……
宋卿月抱臂倚在屋門口處,竟然看走了神。
醫館學徒給柳無恙挽了個鬆鬆的髻,他整張臉得以露出,穿著她送來的紫菂色外裳。
他有著張寬額廣頤的臉,濃眼大眼,挺鼻方唇,加之紫菂色衣裳映襯,竟透出讓宋卿月摸不著頭腦的貴氣。
柳無恙體力恢復得不錯,能自己飲湯藥。
他半靠著床欄,將將完滿盅湯藥,臉上紅潤潤一抬頭,接上她怔怔出神的眸子。
一個臭要飯的,喝個藥而已,不急不徐,淺抿輕咽……
他當他是在九五至尊,在喝著宮女呈來的楊枝甘露、瓊漿玉液呢?
許是她失神太久,柳無恙自然一遞湯盅給她,淡聲:“怎麼,我臉上長出花兒來了?”
“姑奶奶?姑奶奶?”柳無恙衝她一揚手中湯盅。
“花,什麼花?”宋卿月這才回過神,怔怔接過湯盅.
“痴花!”柳無恙抬起手背,輕輕按了按兩邊嘴角。
宋卿月聽不懂,也沒心思搭理這個讓她跑斷了腿的閒人,她時間迫得很緊。
出了醫館,她順道就將四七之祭的香燭紙錢買了,轉道去了城南的車馬行。
前幾日她便來過,相中一輛不起眼、但用料耐實的馬車,怕晚了被人買走。
讓車馬行的夥計將零件連同馬鞭都備齊,她便給付了全資。
又經車馬行夥計介紹,她挑了匹溫馴結實的高大青騘馬,順便買了好些馬料放到馬車上。
“端午日,午時頭我再來取!”
“那可不行,大過節的,我家這車馬行不開門啊!”
她將一錠二兩重的銀子拍到掌櫃手中,懇求道:“家中有老人,腿腳不方便身子還虛,正午出門沒這輛馬車恐受不住,勞駕了!”
於看龍舟競渡、十兩銀子間左右權衡後,車馬行掌櫃在四望沒見自家娘子,麻利將銀子揣入懷兜,笑眯眯道:“行,我等你來取!”
稍後,宋卿月出現在東陽城最大的茶樓裡-景春樓。
景春樓吃茶聽書的客人坐得滿滿當當。
高臺之上,那位最負勝名說書先生雖發須半白,偏嗓音洪亮,將底本橋段說得跌宕起伏,說高昂之處,更將驚堂木拍得“叭叭”作響。
宋卿月遙坐在二樓的賓席裡。
待說書先生一拍驚堂木道:“諸位客觀,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她立即向茶樓夥計招手。
夥計應招而來,她往夥計手中放了一錠二兩重的銀子。
“去,送給先生,就說月姑娘來過了!”
親見夥計小跑下樓,將銀子送到說書先生手中。
說書先生正色向樓上遙一拱手致謝,她這才站起身遙遙一福,轉身下樓離開。
她聽書這愛好,還是在慈恩寺撞見晏元良私會佳人之後。
雖不過半月,但出手闊綽的‘月姑娘’,卻足以讓說書先生牢記!
回到晏宅,她手拎著四七之祭的物品,靜靜立在後宅院子的垂花門口。
院內,晏元良竟然回來了。
他揹著手,焦慮地在院中來回四踱,不停往門口張望。
宋卿月冷笑著看夠了,這才走入垂花門,遙問:“夫君怎地這麼早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