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到倉庫外，孫佳就堵住自己鼻子，“什麼味啊？那麼臭！”

元漪和厲霆川對視一眼，味道的確比白天更重了。

“我們進去。”元漪率先走在前面。

孫佳為了照顧厲霆川，與他並排走在元漪身後。

元衛忠的倉庫不算太大，也就三百多平方，裡面堆滿了各種建材。

他們來的時候，他正站在一桶油漆上，踮著腳清點貨架上的東西。

“忠叔。”元漪喊了一聲。

元衛忠停下清點的動作，轉身看向他們露出憨厚燦爛的笑容，“你們來啦。”

元漪點了點頭，“忠叔您先下來。”

“好。”元衛忠從油漆桶上跳下來，只是他的動作比起普通人來略顯僵硬。

孫佳看到這一幕，職業的習慣讓她皺了皺眉，伴隨著心臟的狂跳，手中按照元漪的要求，握緊了手機。

作為一名刑警，她已經分辨出這股從眼前男人身上飄出來的臭味代表了什麼。

“我這裡亂糟糟的，你們別弄髒了衣服。漪漪，你想給你爸媽什麼驚喜？你只管說，我保證給你弄出來。”元衛忠站在遠處，先拍打了一下身上西服的灰塵後，才朝他們走過來。

這麼晚突然提出見面，元漪當然要找一個藉口。

她找的藉口就是想為爸媽的新房再進行一些驚喜改造，元衛忠也沒有懷疑，一口答應下來，並且給出了倉庫地址。

“忠叔，你在一週前，是不是發生過一次車禍？”元漪眼神閃過不忍，但最終還是開了口。

原本被元衛忠燻得有些想吐的孫佳，聽到元漪的話後，也強忍住了。

元衛忠怔愣了一下，就笑著點頭道：“是啊，你居然也知道這件事。唉，那天我是真的累了，一連跑了十幾家工地，開車的時候犯困，一頭撞進了綠化帶裡。不過，也沒什麼大事，我都處理好了。”

“那你的傷呢？”元漪的視線輕移落到了他的頭上。

元衛忠滿不在乎地擺手，“那算什麼傷啊，沒一會就止血了。我出來闖蕩那麼久，比這嚴重的傷都受過，你看我現在不是沒事嗎？”

元漪的眼眶驀地一紅，“忠叔，你幹嘛這麼辛苦？”

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在面對這樣樸質的元衛忠時，元漪又一次動搖了。

元衛忠輕嘆一聲笑了，“人生在世，哪有人是不辛苦的呢？別看那些含著金鑰匙出生的人，他們的辛苦也是我們這些普通人不知道的。我呢，沒什麼文化，只有一身力氣，還有吃得了苦的性格。家裡的老人都老了，孩子也慢慢長大了，說起來我還挺慚愧的，這些年在外面忙來忙去，都沒有時間多陪陪她們。”

“我就想著啊……再堅持幾年，辛苦幾年，多賺點錢，不怕老人生病了沒錢治，不怕兩個孩子將來考上大學為學費操心，結婚拿不出彩禮嫁妝，再存些錢足夠我和你叔媽養老，我就收手不幹了。”

“那你也要歇歇啊，太累了你會扛不住的。”元漪的聲音都不由自主的放輕。

元衛忠緩緩搖頭，“我不敢歇啊！我給你弟弟妹妹，都在m市各買了一套房，雖然不大，但是不管怎麼樣起碼是個家，以後他們就不用為了房子奮鬥了，能少辛苦一些。這兩套房我都是貸款買的，每個月得還房貸啊！家裡那麼多口人，都靠我一個人賺錢養活，我怎麼敢歇？”

“兒孫自有兒孫福，您又是何必呢？”元漪輕聲勸。

元衛忠並未注意到格外沉默的另外兩人，十分配合的回答元漪的問題。

“我這不是想著，我多辛苦一些，兒孫不就少辛苦一些嗎？父母，妻兒都扛在我肩上，這是我的責任，不敢歇，也不能歇。”元衛忠撇撇嘴，固執地搖頭。

在這一刻，元漪似乎明白了元衛忠的執念是什麼。

不僅她明白了，已經猜到了內情的厲霆川也明白了。

半路加入的孫佳雖然似懂非懂，但是卻被元衛忠這麼樸質的真情所感染。

“忠叔！”元漪突然大聲，引得元衛忠看向她。

“歇歇吧。”元漪聲音暗藏一絲哽咽。

“不行！我可不能歇，我是家裡的頂樑柱，我歇下了，他們該怎麼辦？不能，不能……”元衛忠依舊拒絕。

不能歇……責任……父母……妻兒……彷彿已經刻入了他的靈魂之中。

不，不是彷彿，而是已經刻入了他的三魂七魄裡。

元漪揚起頭，強逼著自己的眼淚又倒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