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少有機會看見賀烈閉著眼睛的時候, 這才發現男人的睫毛其實很長。
只是不翹。
平日裡一點也不顯。
他的心口有一道貫穿傷。
那是因為陣法後期,木劍刺入胸膛的傷口已經流不出血了。
於是賀烈把劍捅得更深。
一點點的, 要了他自己的命。
樓行鶴的手緊緊抓在胸口,原來變成鬼了,心臟也會這麼痛啊……
他以為賀烈是他的救贖。
卻沒想到他是賀烈的死劫。
“你把重骨給我。”樓涵潤道,“把這個男人掬了魂,再換到別的身體上,多養幾年是一樣的。”
“一樣的……”樓行鶴聲音顫抖,憤怒到極致的他反而冷靜下來,“如果是一樣的,那駱華荷為什麼死了?”
“混賬!”樓涵潤勃然變色,原本文弱的書生氣質剎那間消失,“你還敢提你母親,若不是你——”
“我?”樓行鶴輕笑一聲,“確實。”
“若不是她生了我這個骨重七千三兩的孩子,你們還能維持表面和平,恩恩愛愛的過一輩子——”
“而不是父囚子,妻恨夫。”
“你生了這麼多子女,卻再也沒有一個像我這樣骨重的孩子。”樓行鶴哈哈大笑,“你也知道不可能!七兩三錢,世所罕見!怎麼可能出現兩個!”
“但你還是騙她,要把我的靈魂轉到別的孩子身上——”
“哈哈哈哈難道你以為她會感謝你?”
“她恨死你了!”
“她死了以後你又想將她的靈魂在別人身上覆生。”樓行鶴兀自說著,“結果怎麼樣?就算是血親的身體,也會受到排斥。”
“更何況,誰像你這樣一個無父無母無朋無友無情無義之人一樣——”
“不會介意自己復生在了自己的妹妹身上呢?”
“要我說,她瘋得好——”
“畜生!”樓涵潤頭上青筋暴起,轉瞬之間便到了樓行鶴跟前。
但樓行鶴不閃不避,他看著近在咫尺的樓涵潤突然綻開笑意。
巨大的黑色颶風自樓行鶴身上湧起——
他就是風暴的中心。
“不好!要自爆了!”
戎嬙失聲尖叫,被暴風捲起向外擲去。
——
“我那時心如死灰……一心只想著同歸於盡好了。”
樓月西垂下眼睛。
“而這重骨本來就不該現於人世,不如和我一起毀滅。”
“樓涵潤的身體是第一個經受不住碎裂的,這麼多年他換魂之術不知道用了多少次,所以身體強度不如你我。”
“但當我看到你的身體被暴戾的陰氣撕開時……我發現我無法忍受。”
他頓了頓。
“所以我將重骨打入了你的耳垂。”樓月西閉上眼睛,“我太自私了。”
“我當時想的是,如果你能活下來——”
“如果你能活下來……”
“那旁的我也顧不上了。”
“也許是陰氣讓你身上的禁制變弱,也有可能是因為樓涵潤的身體在被撕裂之前使用的換魂之術干擾了它,重骨真的打進去了。”
“狂喜之下,我想停止自爆,但是暴動的陰氣已經勢不可擋……”
“所以我們分開了。”
“再然後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兩人之間陷入了長久的靜寂。
和賀烈在一起之後,樓月西最怕的就是回到東將山。
發現賀烈失憶後,他未嘗沒有幾分慶幸。
他們之間隔著肖鬱的命、隔著他生身父親的算計。
賀烈真的能接受他嗎?
“抱歉。”身後傳來男人乾澀的嗓音。
樓月西竭力剋制住自己的顫抖,想維持兩人之間最後一點體面。
如果賀烈不要他,他能去哪裡?
溫熱的臂膀從後面環繞至胸前。
“讓你等了這麼久,對不起,是我沒有早點發現。”
樓月西睜大雙眼,眼淚大顆大顆地滴在賀烈的手上。
“我殺死了肖鬱,我害死了你……”
提到肖鬱,賀烈的心也變得沉重而酸澀。
“不,是我的錯。”他道,“我把他們幾個帶出來,卻沒有把他們帶回去,是我的錯。”
老韓是和他同年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