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忽暗。
他抬頭一看,塔尖上雞蛋大小的洞口,被橙紅色的火光和黑色的陰影交替覆蓋。
像是塔外燃起的火焰隨風搖曳,即將熄滅。
可是,這裡是地宮,怎麼會有風?
只有一個可能。
——罪孽來了。
緊接著,賀烈就目睹了極為駭人的一幕。
那雞蛋大小的洞口被陰影覆蓋,隨後向內鼓出了一個包塊。
那包塊越來越大,越來越膨脹,膨脹到足以讓賀烈看清那是個什麼東西。
那是一張人臉。
兩條眉毛,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
卻不是出現在一個合理的弧度上,而是一個球面。
五官之間的距離比例失調,給人帶來視覺上的怪異感。
那張臉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快被捏爆的解壓球,無比噁心。
那包塊上的兩隻眼睛緩緩睜開,黃色充血的眼白,黑洞洞的瞳仁,略帶滯澀的轉了一個圈,最後鎖定在賀烈兩人身上。
然後,它血紅色的上下唇分開,向後咧開,露出一個怪異的笑容。
人們常常用【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來形容笑得開心。
但是這種笑容真見到了,那就只能用驚悚來形容!
那包塊更加奮力地往裡面擠來,額頭開始被向後拉長變形,它卻絲毫沒有痛覺。
它臉上的笑容咧開得更大,滴出來的唾液讓藍色的結界再次亮起,然後像是融雪般消散。
賀烈提著劍站了起來:“小鬼,站後面去。”
話音未落,他手中的長劍擲出,朝著那人臉的眼睛飛去。
方才還顯得極為滯澀的黃色眼球此刻卻瞬間將視線鎖定在了賀烈身上。
木劍將人臉劈開,又回到了賀烈的手中。
那整個圓球呈現出一種膠裝的質感,被劈開的裂痕處鑽出許多粘稠的黑色物體,它們彼此纏繞扭動,像是不知名生物的幼蟲。
隨著黑色物體的瘋狂蠕動,那被劈開而向下垂落的半邊臉又重新被拉了回來。
此刻,它的兩隻眼睛不再看著同一個方向。
它們一左一右地分開,沒有受傷的那隻看著蜷縮在角落裡的白色身影,而另一隻則充滿恨意地盯著賀烈。
人臉還在不斷地膨出,緊接著是脖子,然後擠進來一隻手臂。
它的大小和成年女性的體型並不差多少,整個頭顱擠進來後就不再是一個膨脹的圓球,而變成了正常的顱骨形狀,看起來並不嚇人,甚至掙扎的模樣都有幾分啞劇的滑稽感。
但只要思及它的所有肢體都是從一個雞蛋大小的洞口進來的,就令人感到不適。
短短几分鐘,賀烈已經將它劈得七零八落,有一次甚至削掉了它的下巴,但是那些膠質的黑色物體比想象中更有黏性。
整個下巴吊在了半空中,然後又被一點點黏合回去。
它的兩隻手都擠了進來,這讓它進來的速度明顯加快了起來。
半晌,傳來一個輕輕的聲音。
“那不是一條亡魂。”裹在白色長袍中的少年撐著牆站起身來,鎖鏈在他纖細的四肢上看起來尤為沉重,“有很多。”
“很多很多。”
他說著,慢慢走到打磨光滑的石臺前,把賀烈方才劈牆時震落的碎石和灰塵拂去,然後仰面躺了上去。
“你在幹什麼?”賀烈問道。
少年看起來心情不錯,又或者是這個行為解答起來很簡單,於是他回答道:“碎石尤為硌人。”
下一刻,他有些嘶啞的聲音變得又輕又飄。
“會很痛的。”
“但是別害怕,一切不會持續很久。”
安慰、告別還是譏誚。
因為聲音太輕而變得無從分辨。
他話音剛落,從洞口擠入的亡魂抽出卡在外面的最後一隻腳,獰笑著撲向了賀烈。
賀烈提劍迎擊,將那不男不女的東西削成數塊,飛出去的頭和腳卻彷彿都有生命一般。
單獨的下肢跳躍著朝賀烈蹦過來,手在地上掙扎蠕動,眼睛在地上軲轆轉個圈又死死盯住賀烈,不到片刻,粘滯的黑色膠質就將這些散落的肉塊黏合。
這場面說不出的噁心。
賀烈面無表情地挽了個劍花,將黏在上面的黑色膠質甩落在地。
方才金光亮起,他已經發現了黑色的膠質是個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