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是大紅的婚服。紅色在昏暗的光線下呈現出壓抑的灰調,像是乾涸的血。
兩人相距不足一尺,幾乎到了肩挨著肩的地步。那人黑色的長髮都蔓延到了賀烈睡著的枕頭上。
賀烈的停頓只有一瞬,他沒去摸床邊的開關,反而抓住“他”的頭髮湊近去看那人的臉。
果然,是樓月西。
賀烈心下微松,將手中的頭髮放開,那人卻悠悠轉醒。
“賀……烈?”他聲音還帶著睡意。
賀烈輕笑一聲:“樓月西,你可真行,進域都能睡著。”
或者說,睡著了都能進域。
這域是越來越容易進了。
樓月西這才清醒過來,他撐起身體,去摸牆上的開關,半晌沒摸到。
“別摸了。”賀烈道,“已經沒了,手機也是。”
樓月西這才發現放在一旁充電的手機也消失了。
“房間裡還有喜燭。”樓月西一邊說一邊往床下走,賀烈又發出一聲哼笑,伸手拽住他。
“樓月西,你先摸摸你的頭髮。”
他後知後覺地伸出手,果然是快要及腰的長髮。
樓月西:……
片刻後,兩人點燃了喜燭。
燭芯發出輕微的嗶啵聲,室內終於有了光線。
這不是他們原來訂的民宿。
雕花床,昏羅帳。
室內沒有了衛生間,安在頂上的吊燈也消失不見。
樓月西身上穿著做工精細的婚服,面色古怪地道:“這衣服……”是女式制樣。
就在這時,有人輕輕敲了門,低聲道:“柳小姐,該準備了。”
賀烈和樓月西對視一眼,樓月西清清嗓子,開口道:“進來。”
他明明是男聲,但在外面的僕人卻像是絲毫沒有察覺。
兩個梳著雙丫髻的丫鬟就捧著洗漱的東西走了進來,後面還跟著一個婆子。
兩個丫鬟垂著頭,幾乎要埋進自己胸口裡,跪下來雙手高舉把托盤中用來洗漱的鹽碗和柳條呈上。
洗漱盆裡的水不斷晃出波紋,可見丫鬟有多害怕。
賀烈還頭回見到進鬼域來角色扮演的。
後進來的婆子滿臉皺紋,看不出年紀,但她的眉毛又黑又粗,嘴巴猩紅,賀烈發現她的嘴巴不是尋常人似的邊界分明,那紅是往外暈染的。
兩個眼珠子黑洞洞似的兩點,她彷彿看不見賀烈,只對著坐在桌前的樓月西道:“柳姑娘,吉時快到了,還不過來梳妝?”
樓月西看了眼窗外漆黑的天,慢慢地回道:“吉時?”
和現在中午結婚不同,古時的婚禮一般是在傍晚時分舉行,“婚禮”本是由“昏禮”演變而來。
但沒聽說過哪家的吉時是在深夜的。
那婆子不答,陰悄悄地看了樓月西一會兒,才搬來一副銅鏡:“山神迎親,吉時自然與尋常不同。”
那副銅鏡極為陳舊,邊緣有青花雕刻,還有別的紋路,已經被鏽了,看不太清。
那婆子繞到樓月西身邊開始為他梳妝。
賀烈眼神一凝。
鏡子裡有兩個女人。
或者說,一個女人和一個紙紮的紙人。
樓月西顯然也注意到了。
他一抬手,鏡中面色哀慼溫婉的女人也跟著抬手。
樓月西:……
那婆子的手又溼又冷,樓月西伸手去擋,輕輕一碰竟然把她的胳膊拽了下來。
溼冷的胳膊在樓月西手上快速扁成了紙條。
鏡子裡的紙人也只剩下了一隻胳膊。
那紙人應該是被水泡過,臉上兩團腮紅被暈開,鮮紅的嘴唇更是沒了唇形,只有兩個眼睛沒有被泡開,在鏡子裡黑洞洞的,盯著樓月西。
“哐當”一聲,丫鬟手上的水盆倒了,她驚慌地撲倒在地上,把頭貼到地面,一句求饒的話也不敢說。
“正好婆子我沒了手,也不好伺候新娘子化妝。”老婆子陰氣森森地說,突然拽起地上的丫鬟,賀烈上前去攔,卻穿了個空。
怪不得丫鬟和婆子進來都像是沒見著他!因為他根本就沒進鬼域!
只有他的一縷意識和樓月西牽扯過深,被拽了進來!
丫鬟的手臂被扯了下來,她尖叫著痛昏了過去,另一個年長些的丫鬟連忙捂著她的嘴將她帶了下去。
那婆子像是感受到了什麼,她站在原地張大嘴使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