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正沿著柏油坡道徐徐駛下。
遠處,絢爛的紅霞肆意鋪陳著。
尹漱坐在靠窗的位置,懷裡抱著一大捧木繡球,枝條相互衝撞著,都要逸到車窗外了。
花朵的顏色近乎於宣紙的淡黃,襯得尹漱的烏髮雪膚有種水墨畫的縹緲與淡漠。
但鮮明立體的五官,又凸顯了畫的風骨與傲氣。
只是,她始終在走神,有種遊離在人世之外的疏離。
其實不然,反而是她正處在俗世的旋渦之中——為錢苦惱,且束手無策。
*
緊鄰的車道上,一輛槍灰色的大G很是扎眼,但車窗緊閉,不知裡面坐的是何許人也。
公交車上有人小聲開著玩笑:“聽說開大G的都是渣男……”
同伴一聽,笑了笑,回道:“那這年頭沒錢都不配當渣男了哎……”
“你這話倒是精闢。”兩人相視一笑,又換了其他話題。
孟引楨不知道別人是這麼談論他的,他單手抵著方向盤,漫不經心地聽他的部長父親在手機裡發號施令:“老湯升了院長又拿了國家社科基金,我在國外開會沒時間,你替我去道賀……東西都帶了吧?”
孟引楨瞥一眼後座大大小小的禮盒,有些心疼地回:“帶了,保證完成使命,您就別嘮叨了。”
這老頭,拿他的藏品借花獻佛,自己的寶貝是捂得緊緊的,還美其名曰:我那是留給未來兒媳的,可不敢妄動。
孟引楨無語得很,但也懶得計較。
“處處周到知道了嗎,老湯可能還會請他的學生,你別不耐煩,知道嗎?”
孟引楨父母在他16歲時就離婚了,他跟父親,一個既當爹又當媽的男人就會是上面這副模樣。
“知道,您忙吧。”他先掛了電話。
接著一腳油門,把如織的車流統統甩在了身後。
對於父親,他始終有個難解的心結,也就很難對他親近了。
*
慶功宴,湯津陶請了帶著的幾位研究生,還有尹漱,她是唯一的一位本科生,甚至還只是大二。
尹漱當時很意外,湯津陶只是她大一新生研討課的教授,平時交流並不很多,但她不好意思問為什麼,只連連應下。
為了不辜負老師的心意,她還特地跑去郊區的花市買了花,空手總是不好。
孟引楨到了國際交流學院樓下,也不下車,只發訊息通知湯老師自己到了,等他忙好,就可以出發。
今天他就委屈一下,做一位專職司機。
夕陽漸沉,似乎把囂張的暑氣也壓了下去,孟引楨降下車窗,感受著夏日的涼風。
他百無聊賴,手臂擱在窗框上,食指和中指間夾一支菸,並未點燃,任其在指縫間繞來繞去,毫無章法,卻自帶一種風流瀟灑。
突然他停下了指間的動作,一個抱花的女孩闖入了他的視線。
繁花遮住了她一半的臉,可她那微微垂眸的神情卻讓孟引楨想到了四個字:絕不討好。
什麼樣的女孩會讓人聯想到這四個字呢?
孟引楨覺得她或許是個有故事的人。
尹漱自知和湯老師的學生們不熟,上去了也是尷尬,便在學院門口等。
她一手抱花,一手拽著包帶,站得筆直,心裡的緊張煩悶讓她難以放鬆。
需要解決的事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孟引楨盯著那個高挑端莊的身影,連香菸被截成了兩段都沒注意到,此時此刻,他腦海全被一個想法充斥著:讓她只討好自己一個該有多好。
但同時也有一句詩: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今夜,月光莫名動人。
*
湯津陶終於領著他的學生出來了,一眼就看到了尹漱,邊大步上前,邊喊她:“尹同學!”
完全忘記了孟引楨的存在。
孟引楨也不在意,他激動於那女孩竟然是湯津陶的學生,那他的當務之急就是想辦法把她拐到自己車上來。
尹漱笑了笑,恭敬地把花遞過去,並說:“湯老師,恭喜!”
目睹這一幕的孟引楨,心裡滑過一句粗口,我也好想收到她送的花。
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對這個女孩的情緒這麼地外露,乃至是暴烈。
湯津陶心滿意足地接過,道了謝後,立馬轉頭對身旁的弟子說:“你們也學學人家小尹,一天到晚就只知道蹭我的飯卡,我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