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引楨打電話來催的時候,尹漱正獨自坐在禮堂前的臺階上抽菸。
這個時間,人早就散得乾淨。
加之明天是週六,整個學校靜得和墓地一樣。
她雙手向後撐在粗糙的水泥面上,仰頭看著夜空,雲影浮動,月亮被遮住,星光也很慘淡。
煙在指尖兀自燃著,菸灰落在手面,又被夜風拂到了一旁。
尹漱開了擴音,但沒出聲。
“……尹漱。”孟引楨沒再喊她汐汐,語氣嚴肅了不少。
“孟先生,你確定還要再見我嗎?”尹漱說著,索性往後一躺,頭枕在了一隻手臂上,起伏的臺階硌得她腰有點疼。
但這種痛感,讓她很安心。
她清楚這是抑鬱症患者自我折磨的方式,卻更是自我治癒的方式。
戀痛是她維持了很久的一段感情。
“為什麼不見?就因為多了個聞莛嗎?”孟引楨根本沒放在心上。
“豈止是聞莛……”尹漱無所謂地笑了,“我是個麻煩的人選,您可能不知道我父親母親的情況,也不清楚我本人……除了厭食症,還有一大堆毛病,對了,我還招惹了呂家,選我,只會是選了個麻煩……”
“有嗎?目前為止我不覺得你麻煩,倒是你,幾次給我甩臉子……”孟引楨是開玩笑的語氣。
可話落在尹漱耳朵裡就完全變了味,他怎會不覺得她麻煩,不過是還未得到手,仍在偽裝罷了。
尹漱不再說話,下意識閉上眼,腦海裡浮現的全是呂芊的冷言冷語。
肩膀忍不住顫了一下。
她把所剩無幾的煙挪到嘴邊,猛吸一口後,緩緩吐出。
菸酒都是她的飯,再加上黑咖啡,她覺得自己可以一輩子泡在裡面。
嘆了口氣,尹漱扭頭瞥見那頭的電話還沒掛,身體凝滯了幾秒,剛要說些什麼,孟引楨開口了,像是掐準了她什麼時候有心思張嘴說話一樣。
這種默契很詭異,有種撞鬼的感覺。
“我來幫你復仇怎麼樣?”孟引楨說得四平八穩,卻把尹漱撞得東倒西歪。
她一下子直起身子,彷彿天降驚喜,卻在下一秒清醒過來,這不是驚喜,這是錢貨兩訖的交易。
她要交出自己。
孟引楨洞若觀火,不過幾次接觸,就看穿了她的心結。
他急著得到她,她急著復仇,他可以幫她復仇。
三者形成了完美的閉環。
尹漱站了起來,如果四周都是深淵的話,也沒必要挑三揀四了。
她回:“我去找您。”
聞莛拿著宵夜回來時,臺階上早已沒了尹漱的身影。
他有些窩火,這火卻不是對尹漱,而是對她口中的那個孟先生。
他深覺這個孟先生絕非善類,卻在恍惚間冒出一個可怕的想法:或許他也該向這個孟先生學習,對她強硬而不留餘地。
她不加掩飾地利用他,他心甘情願,卻也想討回一點甜頭。
*
黑色的邁巴赫,後座蹺腿而坐的矜貴男人。
一切都和那個她落荒而逃的夜晚一模一樣。
這正式宣告,無論怎樣她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孟引楨喊她坐上來,她便坐了上去。
“需要我怎麼做?”尹漱開門見山,但已經能預料到他想要的。
無非是那些。
孟引楨微微向她側了側身,把她摟緊,伸手掌住了她的臉頰。
他的掌心很涼,但說話時撥出的熱氣讓尹漱迅速紅了臉,彷彿她剛剛還喝了烈酒一樣,“你答應了?”
人都已經禁錮在懷裡了,孟引楨偏還要明知故問一番。
妥妥地在對她以往的冷淡,冒犯進行打擊報復。
“嗯。”
這樣的對話,尹漱第一次涉足,節奏根本掌握不住,蹦出一個嗯字,有種視死如歸的感覺。
他不滿意她的回答,大拇指在她鼻樑上摩挲幾下後,要去撩她的頭髮。
尹漱身子一僵,往車窗那靠了靠,說:“……我還沒洗澡”
頭髮對女孩來說關乎顏面,重要極了。
就算孟引楨箭在弦上,她也不會答應。
孟引楨不解且失了耐心,直接按著她的後腦勺,讓她貼近自己,兩人鼻尖幾乎碰上,他低聲反問:“你以為我想幹什麼?”
尹漱看清他眼裡的促狹,帶有一絲調-情的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