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邊的是乾淨的……”他說,眼神仍在紙上,在看她的血壓,正常偏低,是容易頭暈的體質。
似乎不大適合待在金融這樣強度高且極耗腦力的行業裡。
尹漱從左邊那裡挑了件薄荷綠的襯衫,不難想象他穿上後的矜貴清雅。
他在色彩運用方面,似是很有心得,周圍的一切包括自身,凡是關乎顏色,都毫不含糊,小到這樣一件衣服,大到整個公司的裝修格調。
應該是對秩序有著極致追求的人。尹漱不免想到一部對色彩運用極致考究的電影——布達佩斯大飯店。
他身上有一種難以忽視的藝術家氣質,且不是流於表面的那種。
正準備折回浴室,孟引楨發話:“這裡不能換嗎?”
尹漱頓了頓,抽開了浴袍的帶子,衣料落地的聲音響起,孟引楨這才抬頭,眼前瑩潤柔白的一方美背,羊脂玉般毫無雜質,脂薄而骨現。
一種盈潤的瘦,不柴更不癟,全靠基因,後天根本達不到。
孟引楨突然很想伸手去摸摸她的脊椎骨,最好讓她趴在自己懷裡睡,這樣就能一直擁有她。
她微微扭頭,睫毛側影翹而分明,壓到了孟引楨心頭,她問:“可以穿了嗎?”
孟引楨沒有出聲,丟下報告,一步步逼近。
尹漱低頭扣扣子,寬鬆的襯衫顯得她越發小巧,而白淨修長的腿撐起她,讓她像是一枝海芋花,純白裡揉進了綠,溫婉嬌柔,清新宜人。
孟引楨貼上她的後背,伸手扣住了她的肩膀,身上一股苦橙與雨後山林的清寒氣息,掩埋了尹漱剛剛在地鐵裡的糟糕記憶。
許久,聽見他問:“你要走了,是不是?”
“10月8號的機票,我想應該沒什麼不妥吧。”尹漱猛然生出了許多底氣,但帶著悲哀。
一方面,按照俗套小說的設定,出國的都是瀟灑的,留下的都是苦悶的。
那她此刻儼然是佔據上風的,但俗套小說不會想到的是,這一機會竟是留在國內那一方給的。
造化弄人,尹漱始終活在他的勢力範圍之下。
所以,她這樣大大方方地給他看名為留學體檢的報告,其實是在炫耀——確實是你先說,我不要你了,但在形式上,是我先撇下你走了。
尹漱很享受這種勝之不武的快感。
“沒有。”孟引楨還不至於此時就自亂陣腳,所以回得很快很穩。
人都有維護自尊的本能,他根本不會講出你別走這樣的話。
本來,先潰不成軍的就是他,但一開始就設定好的高高在上的角色,讓他必須從一而終地旗幟高揚。
於是才有了那些自欺欺人的舉動,逼她對自己表白卻又淡淡然地說什麼我不要你了的鬼話。
現在,終於是兌現到了自己頭上。
*
今天因他加了個很長的班,表面上不用出力,實則很累,心更累。
都分開了,為何還要再到一起?
簡直是犯賤,他賤,她更賤。
孟引楨從浴室出來,看她捏著手錶出神,以為她喜歡,在床沿坐下,說:“喜歡就戴上。”
捻去腕錶上面夾著的一根長髮,尹漱如常放了回去,便撐起身子要下床,對他的話沒有反應。
她想自己好像已經領悟到了應-召女郎的精髓,那就是恰到好處,欲說還休的含蓄與矜持。
孟引楨由她去。
兩人間沉默凝滯的氣氛,和剛剛歡-愛時別無二致。
情潮遠未褪盡,孟引楨腦子裡仍舊只有那樁事。
那就只好再來一輪。
*
尹漱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有生之年會看到孟引楨纏人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