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雨終於在路邊攔下輛計程車,她上車:“師傅,到鹿城北苑。”
她的花店開在小區附近的一條商鋪街,租金不貴,人流還可以,回頭客多,黎雨沒直接回家,準備跑回店裡把那兩本書帶走,剛走了幾步,胳膊被人捏住。
“你這個死女娃,咋不接電話?把我拉黑了是不是?”這個大嗓門不修邊幅的男人,是黎雨八輩子都不想再見到的親爹,黎華。
也是個渣子,無賴。
對付這種人黎雨早有n套方案,先裝傻、再不濟犯渾、大不了撕破臉。
“我沒有啊。”她裝無辜。
“廢話少說,你想獨吞拆遷款,不可能。”黎華生怕整條街的人聽不見似的喊。
這算小城鎮的一種風俗,以前家家戶戶捱得近,沒有手機,互相都喜歡扯著嗓子喊,吵架,約麻將。
這件事黎雨沒得解釋,但錢不能給他,這是老人家生前千叮萬囑的遺願,她必須守好底線,黎華的那份錢黎雨不是不給他,是按月給。
她冷冷地敷衍:“我已經給你打過錢了。”
“就那點低保費,你打發叫花子呢?我可是你親爹!”黎華逼近她,唾沫橫飛。
她往手死死摳住懷裡的書,往後退了一步,充滿厭惡之色。
兩個人站在街邊拉扯,黎雨不可能讓他知道自己的家,能找到這兒來已經算他有本事。
“閨女。”黎華並不是只會硬碰硬的傻子,他以前就這樣,為了在老太太這兒騙到錢,花言巧語,低聲下氣卑躬屈膝,什麼花招都來一遍。
老太太心軟從前慣了他,至死都後悔,小樹苗一旦長歪,就來不及了,反而對黎雨管教很嚴厲。
“我看病要花錢,”他說,“你總不能見死不救吧?不怕老太太晚上來找你。”
“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黎雨冷哼,“我明天給你打兩千,你把看病憑據發我看,真得了絕症,砸鍋賣鐵也給你治。”
她根本不吃那一套。
“你咒老子呢?我不管,你先給我二十萬,我保證以後不來找你。”
“瘋了吧?我哪兒來這麼多錢。”她說。
“哄鬼呢?”黎華氣急敗壞抓著她,“那從現在開始我就纏著你!咱倆誰也別想好過!”
她表面冷靜:“放開,不然我報警了。”
“喲,沒聽過老子教育閨女還犯罪的道理,你也就是現在翅膀硬了,放以前,要和你媽一樣......”
“我和劉茜不一樣,”黎雨沉聲打斷,臉色變得難看,“我不會任由你打,我會還手的,除非你把我打死,否則咱倆才是誰都別想好過。”
她媽媽劉茜就是這麼被打跑的,黎華喝醉了愛動手,暴躁起來控制不了脾氣。
“叫你跟老子犯混!”黎華揪起她頭髮往牆上扔,黎雨再渾,也只是個女孩,力量身高肯定比不過。
“嘭”地一聲,黎雨額頭撞上牆角,頓感天旋地轉。
無數回憶湧現,女人的哭喊聲,躲在角落瑟瑟發抖的小女孩,這一刻,她好像喪失了還擊的能力。
千斤重的無力感束壓住了她。
駱尋雨今天有點魔怔,開車路過“花雨”下意識偏頭看了一眼,一個瘦弱的女孩正被人欺負。
從小的生活環境讓他對打架的事兒,十分麻木,小城鎮是一個雞飛狗跳,原則底線非常模糊的地方,今天我倆是仇人,明天就能坐一桌子打麻將。
那個年代,人們文化水平不高,一部分年輕人深受古惑仔的影響,盛行街霸文化,整天坐在街邊,無所事事,要是盯著過路的哪個人不爽,就能上去把人拉過來打一頓,覺得老子天下最牛逼,打人很酷。
駱尋雨從小腦子就清醒,不招惹人,也從不管閒事。
人和人之間不能說誰比誰高貴,但階層真實存在,在他眼裡,有些人是生活在爛泥裡而不自知。
他從小有股心高氣傲的勁兒,自認為自己和那些人不一樣,哪怕出生於爛泥中,相信總有一天也會爬出去。
駱尋雨停好車,走過去,一隻手擰起男人的衣領往旁邊扔,手勁兒很大,黎華差點摔了個狗吃屎。
“你他媽誰啊!”黎華想撲過來,又被他很嫌棄地踹了一腳。
駱尋雨一點多餘的表情都沒有:“路人。”
說實話,黎雨很驚訝,不是因為他幫了自己,而是她以為,他是那種斯文人,駱尋雨剛剛幾乎是想都沒想,就直接動手了。
但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