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沒有陷身沼澤,和蠱雕打上一打,它倒未必是我對手,可惜我現在動彈不得,稱一聲活靶子也不為過。
這骨山上的妖獸,一個個的腦子還挺靈光!
莫不是偷學了人族的什麼兵書計謀!
被我擊退的那隻蠱雕頃刻捲土重來,它淬著瀲灩毒光的小眼睛眯了眯,轉而猛攻我活動不便的下盤。
呸,不要臉的小雜碎!
就會投機取巧!
我心中把蠱雕的十八代祖宗都給罵了一遍,雖然不知道它們妖獸到底有沒有祖宗這一說……手上動作靈敏,提劍擋住它洶洶衝撞,蠱雕“桀桀”
冷笑,一個閃身繞至我背後,後頸立即吹來一陣陰風,我雙腿已有小半陷在泥裡,根本轉不了身,就在我以為自己會被它咬斷脖子的時候,趴在我背上的蠱雕發出劃破耳膜的震天嘶吼,直勾勾倒在我面前,漸漸沉入沼澤,被吞噬殆盡。
有人救了我?心頭喜悅尚未堅持一息,隨著肩胛骨傳來撕裂的疼痛,我親身體會了一把什麼叫做樂極生悲。
巨大的力道硬生生把我從沼澤裡拖了出來,肩膀幾乎被捏碎,我咬牙還是沒能阻止本能逸出口的痛呼。
垂首側目,兩隻大小堪比熊掌的巨大赤紅獸爪牢牢鉗制住我肩膀,爪尖深深刺進皮肉,拉扯出幾個血洞,如注鮮血染紅胸前半邊麻布。
朱厭到底要把我帶到哪?我咬住舌尖,強忍住暈過去的念頭,此刻閉上眼,恐怕沒有機會再睜開了吧……承受這般生不如死的折磨不知過了多久,朱厭撤去手掌,興致滿滿看著我死魚一樣倒在地上喘息。
所以說我討厭心智開化的兇獸,要殺直接把我殺了便是,偏偏要學人類的嘲諷折磨那一套,我咯出一口血,雙臂無力垂下,坐起身冷眼看向兩人高的獠牙猿猴。
“先前被我打得抱頭亂竄,如今倒是長本事,學會用奸計了。”
我不屑嗤笑,朱厭被激得怒吼一聲,忽又冷靜下來,伸出尖指在我臉上慢慢劃下。
左臉火辣辣的疼,我心下苦笑,雖然我不是特別在意皮相,但我也不想變成面目猙獰的醜八怪啊!
這朱厭……先是利用我對滄濯的關心,又是毀了我容貌,還真是把人的弱點拿捏的淋漓盡致。
如此思索著,熾火自肺腑燒起,我豈能讓這畜生小瞧了去,它想看我狼狽痛苦的模樣,我的驕傲斷斷不允許!
努力忽略身上多處傷口的鑽心痛意,我斂起心神,暗暗調息,調轉體內法力,要想一擊即中,還需讓它靠得再近些,再近一點……我嘶啞著嗓音,痛快罵道:“朱厭,你有本事就繼續動手,我便是死了,還有飛廉和師父,他們只要動動手指頭,你又哪裡有半點還手之力。”
“朱厭,你個醜東西,你不是殺人,是靠那張臉嚇死人的吧。”
“哎呀,被我罵,能聽懂卻不能還口,是不是氣死了。”
朱厭到底是心智不成熟的妖獸,受不得我連番語言攻擊,它仰天長嘯,莫說四周折斷如雨下的樹枝落葉,就連大地都顫了顫,我氣息被震得一散,再抬起頭時,朱厭的爪尖已徑直朝我眼睛襲來。
它是想戳瞎我的雙眼麼……即便此番能僥倖逃生,以後,卻是再也看不見東西了麼?怎麼辦,我好像……還沒看夠滄濯的眼睛,那裡盛滿足夠讓我溺斃於中的溫柔,如果能再見他一面就好了……我閉上眼迎接朱厭的指爪,同時運足法力,打算在它戳中我雙目的那一刻,與它同歸於盡。
“阿妧。”
滄濯已經在我心底留下深至此的烙印了麼,我竟然會幻聽到他在喊我……預期的痛沒有落在我眼上,我訝異睜開眼,一片深藍衣襬罩住我大部分視野,揚起衣袂滑落之後,入目是滄濯稜角分明的側臉,他眉目皆冷,一手扶住我乏力而搖搖欲墜的身體,一手凝出耀眼火花抵擋住朱厭的獸掌。
從小到大,我清楚自己修習法術,是水神的徒弟,我的使命是保護族人,哪怕受了傷,我也不會吭聲,只獨自在黑暗中承受。
這是我習慣了的事。
可原來世上有一人,會不顧一切護著我,讓我覺得自己其實無比脆弱,很想躲在他懷裡大哭一場。
“阿妧,別怕。”
他聲音清朗又溫存,在我眉間落下輕如飛羽的一吻,起身撿起我扔在地上無力使用的夏禹劍,催動法力,火光照亮漆黑天幕,攜著足以壓迫到人喘不過氣的力量覆蓋山林。
有一瞬間我恍惚覺得,使起夏禹劍的滄濯,他就是遠古傳說中的天神,有開天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