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下焦急,不知念個什麼訣合適,只好先注力擲出桌上酒杯打斷兩人纏鬥。
兩股氣勁的結界倏爾被破,真氣如炸開的焰火四散,我胸口一陣鈍痛,被氣勁彈上了天,狠狠砸在木槿叢中。
小白也沒比我好到哪去,躺在地上無力支撐。
我蹣跚扶起他,面紗染血讓我眼前蒙上一層紅色,餘光瞥見舉劍追來的南嫿,我突然憶起自學會後從未使過的一個法術……默唸口訣,腳下土地“隆隆”
作響,裂紋蔓延,地面活生生破開一個大洞。
我抓著小白遁入地下,臨近地面合攏的霎那,我恍惚看到滄濯起身攔住南嫿,沒有半點中了迷藥的樣子。
所以……我竟是被他給當猴耍了麼……這一招請君入甕,用的委實妙啊……半柱香後,我把小白拖出地面,癱倒在地咳出吸進肺腑的塵土,小白已經從白狐狸變成了泥狐狸,我估摸著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這便是我未曾用過遁地術的原因,過於狼狽,有損威風。
白子兮盤腿調息,聲音虛弱:“我怎麼就豬油蒙了心相信你呢?這下可好,偷雞不成蝕把米。”
我揭下面紗,淡定擦了擦臉:“不會說話就少說兩句,我們這叫出師未捷身先死。”
他仿似被噎了一瞬,隨即瞪我:“你可真會說話,差點就真‘身先死’了。”
“別扯沒用的了,還是想想你如今怎麼辦吧。”
我頭大如鬥,“狐妖身份已經暴露,萬不能再回知州府。
若是情況更糟糕一點,我怕李年會為了安撫朝廷和百姓,讓你背了黑鍋。”
“無妨,在人的眼裡,妖本就是無惡不作,所以他們怎麼看我都無所謂,我來丹城是為了給山主報仇,現今既殺不了滄濯,留在這裡也沒什麼意思。”
他睨我一眼,勾唇笑道,“你和那些偽君子很是不同,興許以後我們還會再見,到時仍舊可以共商大計。”
語盡,白子兮起身撣了撣塵土,慢慢消失在視野中。
挖了個坑把殷紅面紗埋住,我環顧四周,琢磨著自己所處位置,怎麼著也要把這身衣服換了,否則南嫿只需一眼便能認出我是救走小白的人。
圍牆高築,樹木叢生,遠處有數點星火。
許是在城中某個角落。
可是到哪弄乾淨衣服呢?要不……去搶個劫?嗯,這主意不錯。
我當即活動手腳搓起拳頭,把手指掰得“咔嚓”
響。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輕盈腳步聲。
我循聲而望,趙眉站在參天古樹的陰影中,那是趙眉麼?我忽然不太確定。
臉還是那張平平無奇的臉,可她的眼神較之前添了幾分媚態,在黑夜中頗有勾魂攝魄的魅力。
趙眉背脊挺得筆直,下頜微微揚起,先前唯唯諾諾的膽小模樣消失殆盡,她唇角一勾嫣然直視我,竟有幾分倨傲的氣場。
“肖妄,我該謝謝你,有了今晚這一出,那些討厭的人便不會死死盯著我了。”
她拂過髮梢,“為了答謝你,我就幫你一次,隨我來吧。”
是我眼花了麼……我揉了揉眼睛,低頭看看自己腳下,又看向趙眉腳下。
這一看,足尖如同生了根,半步無法挪動。
月華如水,披灑在世間萬物上,鐫刻下隱於黑暗中的另一個你,那叫做影子。
可趙眉沒有影子。
見我杵在原地沒有動彈,趙眉笑靨如花:“不是要換衣服麼,怎得不走?”
“你不是趙眉吧。”
腦中有如撥雲見日,難怪總覺得她有兩幅面孔,原來本就不是同一人。
“我自然是趙眉。”
她語氣從容。
我有點惱了,還敢和我玩文字遊戲,這是全然沒把我放在眼裡,現在連小小的影都敢欺負到我頭上了?牙齒被我磨得“咯咯”
響:“你是趙眉,但你不是人,而是她的影子。”
被我如此直接的道明身份,好似在她意料之中:“沒想到世間還有人知道影的存在,”
她笑了笑,“說的不錯,所以呢,你要滅了我麼?”
看看這猖狂的樣子!
不就是拿捏準了我不能動她麼?影,非妖非鬼,亦可稱其為“魍魎”
,多行於夜晚。
它只是依主人內心的夙願而生。
主人想向左,影便向左;主人想向右,影便向右。